“ 妈妈还在我身边。 ”
1
佳宇和我是发小，在一个县城里摸爬滚打，一起长大。
小时候经常去他家玩，一段时间，他的妈妈迷恋织毛衣，也不说话，我和佳宇就趴在桌上写作业，偶尔她妈妈喊他起身，试着比划毛衣大小，摸着佳宇的头问：“啥时候长大，能给妈妈娶个媳妇呀？”
一听说娶媳妇，佳宇红着脸不好意思抬头，佳宇妈妈就搂着小佳宇：“哟，还知道羞，有媳妇了，要记得对人家好...”
当年冬天，新毛衣就穿在了佳宇身上，毛衣并不好看，领口耷拉着，袖子还一个长一个短，惹了同学笑话，佳宇就只穿了一天。
第二年冬天，佳宇母亲去世了。佳宇几天没来上学，再来的时候穿着另一件新毛衣，领口改了，依旧不好看。而毛衣包裹着的佳宇，眼神哀伤，那一年，佳宇十岁。
佳宇父亲续弦，两口子很忙，有时候吃不到饭，佳宇就来我家。每次吃饭，佳宇都会将自带的围裙挂在身上，我妈妈就笑着问：“佳宇，这么爱干净啊。”佳宇就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怕吃饭淋着毛衣，太重了，我洗不动。”
我妈妈放下碗，忍了一会儿，还是呜着声躲出去了。
后来听妈妈说，佳宇父亲出轨，佳宇妈妈闹不过，寻了短见，临走前最后一件事，就是给佳宇织了十六件毛衣，每年一换，垒了厚厚一箱，陪着佳宇长大。
2
印象中的佳宇，每年冬天都会穿一件新毛衣，有时候太大，大的没边，穿起来像斗篷；有时候又太小，缩手缩头，里面的衣服都露出来。但每件毛衣都厚重厚重的，抵御着严寒，包裹着温暖。
高二的冬天，佳宇十八岁生日，那天他穿起破了洞的新毛衣，对着蜡烛许愿，嘴唇呢喃，流着泪睁眼，烛火摇曳，闪动着一汪思念。 那天，我们偷偷去喝酒，我问他：“你父亲，你会不会恨他？”佳宇喝了一口，再没回答。
后来，佳宇去外地读大学，偶然在他深夜的博文中看到几行字。 “寒冷的冬天，毛衣包裹着温暖，像妈妈的思念，告诉我不要害怕，学会勇敢。 太阳从西边升起，落向东边；你拆掉毛衣，一件一件；烟火从天空收拢，退回点火前；爸爸按时回家，迎接新的一年。 妈妈还在我身边。”
大学毕业后的一个冬天，我接到了佳宇结婚的请柬，婚礼上，佳宇穿着满是破洞的新毛衣，笑着敬酒，我们闹酒闹得凶，拖到了最后，酒席散尽，佳宇搂着我聊天。
“张北，你看我今天的衣服好不好看？”佳宇问。
“好看！”我说。
“我最后悔的一件事，就是九岁那年，因为毛衣被笑话，和妈妈吵架。我现在才觉得，这才是我这辈子穿过最好看的衣服。你说我刚好二十五岁，今年结婚，我妈妈她是咋知道的呢？”佳宇说。
“你看我，也不知道要在箱子里放个樟脑，多好的毛衣，让虫吃了些，上面本来还有个大“囍”字呢，都看不清了。”
我的眼泪差点涌出眼眶。
“你以前问我的问题，我不恨他，他对我很好，是个好父亲，但他不是个好丈夫。我会对我媳妇好，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更好，咱不能亏了人家，一个女人跟了咱，图个啥？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我突然眼角湿润，用力点头。
而一旁的新娘却早已泣不成声。
朦胧中仿佛看见佳宇妈妈搂着小佳宇笑着说：“还知道羞，有媳妇了，要记得对人家好...”
寒冷的冬天，毛衣包裹着温暖，像妈妈的思念，告诉小佳宇不要害怕，要学会勇敢。 太阳从西边升起，落向东边；你拆掉毛衣，一件一件；烟火从天空收拢，退回点火前；爸爸按时回家，迎接新的一年。
妈妈还在我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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