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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阳

重 阳

岁岁重阳,今又重阳。40年前的那个重阳节,我失去了我敬爱的父亲。父亲临终时握住四哥的手,用微弱低沉的声音说道:“四儿,耐烦点,吃五年亏,弟弟就大了的……”(1981年9月8日,我接到了湖南省建材工业学校的录取通知书)

父亲8岁时,就和长他2岁的伯伯跟着爷爷以挑煤炭和石灰为生,每天能赚取3升米(每升米约1.75斤),这样,就能填饱一家人的肚子。爷爷在路途休息时曾对爸爸和伯伯说:“宝宝儿,这样我们吃饭就有着落了。”父亲则回答说:“力大担不发,命好会掌家。”可见父亲的眼光从小就与众不同。父亲13岁时爷爷病故,奶奶因无力养育未成年的四个儿女,改嫁他乡,4岁的姑姑只有去了30里外的地方做了童养媳,6岁的叔叔只好捡狗粪为生,水深火热的时间像蜗牛一样地爬行,好不容易又过了2年,伯伯已经17岁了,他被抓去当壮丁,无奈,父亲又只好带着年幼的叔叔继续挑煤炭和石灰为生。2年后,因伯伯承受不了国民党部队的非人生活,偷偷逃回了家,没几天,父亲就被抓去当壮丁去了湖北,由于父亲身材瘦小体力差,无法适应国民党部队的野蛮生活,一年后开了小差,但没有成功,被重新抓了回去,开始部队决定枪毙父亲,后父亲哭诉辩解道:“我年幼,是在行军途中掉队迷失了方向,请领导开恩。”部队领导觉得他说的有理,就免于执行枪决。一年后父亲又开了小差,来到了一个老奶奶的家里,那老奶奶为人特好,因父亲体弱多病主动收留了他,并及时给他换了一套便装,因而就顺利地躲过了一次又一次地搜捕,这样父亲就做起了那老奶奶的干儿子,帮她下地干活,如摘棉花等,尽管家里一无所有,父亲还是日夜思念家乡,半年后,父亲跪别了老奶奶,独自爬山涉水,历尽千难万险,从湖北回到了阔别多年的故乡。

1940年,父亲与母亲喜结连理。母亲能嫁给一无所有的父亲,说明外婆家的家境也是极为贫困的,因为自古婚姻讲究的就是门当户对。后母亲告诉我,在她来我村之前,别人都是花桥抬进来的,而唯独我母亲是自己跟随父亲走路来的。父母结婚唯一的财产就是老祖宗留下的两间共12平方米的四面透风的木板房(后来这老房子分给了三哥,三哥拆下来时没有一根木头能再使用,全部当做了烧饭的柴火),在这样的条件下,勤劳朴实的父母开始了新的生活。

父亲尽管一字不识,但有精明的经营头脑,更有超常的记忆力,后来父亲做起了打屠的行当,穿越崇山峻岭步行到30多华里外的安化县烟溪镇去买猪杀,然后挑到离家12华里的低庄镇贩卖。为了安全起见,父亲在烟溪镇认识了一位心地善良、勤劳诚实的刘姓朋友,这样父亲就能在他的这位朋友家吃住(每年春节,两家人都会相互拜年走动,亲如兄弟,他家与我家的关系维持了三代)。做生意需要算账,父亲只有晚上回家请人记账算账,但每次回家算账,父亲对每一笔交易都能准确无误地背诵下来,最后核对时分文不差。

父亲做生意经营有方,家底开始不断厚实起来,到1949年解放时,家里不仅有了几亩良田和几亩旱土,而且还有一座小油茶山,尽管田土有那么多,但毕竟在解放前我有三个哥哥出生了,人均土地面积还是不多的,所以土改时,我家的成份还是被评定为贫农。

解放后,我家的人口更多了,1950年大姐出生,1952年二姐出生,1956年四哥出生,加上当时的社会经济太差,我家的经济状况就更差了,特别是大哥13岁就考进了溆浦二中,16岁进了溆浦一中,由于二中和一中都在离家45华里的溆浦县城,因而需要寄宿,这样学习费用就更大了,大哥经常出现因没有钱购买餐票而停餐,我记得母亲给我讲了这么一件事,父亲请人抬一头猪到县城,途中父亲因体力不支,摔了一跤,满身都是血,后来只好请姑父帮忙抬,可是到了县城里把猪卖掉,来到学校仅仅只能给大哥补交学费,生活费还是没有着落,父亲只有带着歉意和焦虑返回家,母亲为了送大哥上学,把家里床上盖的被子全部卖光,二哥和三哥夜晚只好盖蓑衣和簸箕。

40年,说它漫长,那是因为我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说它短暂,那是因为父亲的音容笑貌时刻浮现在我的脑海里。对父亲特别记忆尤深的是:我小时肚子饿了就哭鼻子,父亲实在没有办法了就对我说:“五儿,你要薯吃,好,咱们一起去山里,我先给你挖一个坑,然后我就给你来一‘拳’。”我听后吓得不敢再哭泣。因为家乡的方言红薯的“薯”跟拳头的“拳”,都发音为“除”。爸爸,你在天堂还好吗?你在天堂还挨饿吗?因为在你去天堂之前,家里还没有饭吃呢!你是饿着肚子去的天堂!

爸爸,愿你在天堂过得开心和快乐!不再受冻挨饿!同时也愿你在天堂里保佑你的儿孙健康快乐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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