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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姐弟

春节过后,按照老家丰县的习俗,我们要去舅舅家拜年。85岁高龄的母亲从春节前就闹着舅舅为什么不来看她,大家告诉她舅舅跟表弟去了新疆过年才回来,母亲记下了。所以初一刚过就闹着要去舅家,其实母亲再也见不到她的弟弟了,我唯一的舅舅一年前已经去世了,考虑到她们感情一直很好,自从外公外婆去世后母亲一直把舅舅当作她唯一的亲人(娘家人),加上母亲那时瘫痪快5年了,怕她受不了打击,所以舅舅去世的消息就一直瞒着母亲。

大年初四我们还是都去了舅家看望妗子(丰县方言舅妈),等回去后母亲责怪起来,我们只好说舅舅去山东亲戚家去了,要几天才回来,我还问母亲她家在山东有什么亲戚,她也没有再追问什么,但看得出母亲失望的神情,并一直闷闷不乐。我在想这样对母亲是否太过残忍,几次想告诉她实情,但又一想母亲的身体,还是把话咽进肚子里。我的老母亲,也许这一生你都不会知道舅舅去世的消息了,请您原谅。

在母亲的心里舅舅不是完美的一个人,但他说的最多的就是从小舅舅都没有和她吵过架、顶过嘴,舅舅犯错了任由我母亲打骂,从不反抗。舅舅比母亲小了7岁,母亲记忆中的她们小的时候,由于外公当时极有势力,在丰县是她们受人爱戴和喜欢的。那时丰县北关的胡公馆走出来的母亲和舅舅随身两个保镖,所有商铺和摊点东西随便吃和拿,随后账单送去家中结账。母亲上县立女子学堂,舅舅对县立国小。1948年外公随国民党军队一路南逃,最后到了金门,母亲随外婆回到套楼乡下,舅舅被送往西北继续上学。若干年后,舅舅虽然大学毕业,由于家庭成分和他自己的原因没有安排工作,只能回到丰县乡下,成了一位农民。已经到了金门的外公,负伤后逃回丰县,后被政府判刑10年,只是没有到监狱服刑,在当时的生产队劳动改造。我还清楚的记得那时外公每天拉着粪车挨家收集肥料。1976年外公被平反,摘去了“汉奸”的帽子,但此时的外公由于常年的行军打仗,加上多次负伤,身体基本垮了。舅舅家也有5个孩子,加上两位老人,生活实在困难,母亲常常瞒着爷爷奶奶和父亲给舅舅家各种接济。从我们计事开始,就知道舅舅脾气不好,嗓门大,喝酒厉害,在他老家一代出了名的,但他对我们这些孩子都是非常疼爱的,对我的母亲更是尊敬,犯起牛脾气谁也治不了,这时只要我母亲一到他就乖乖的就范。舅舅生前也常说,当时外公在外公外婆在外打仗,都是母亲照顾他,有时母亲饿着也要让他吃饱。后来舅舅家的孩子都成家立业,对舅舅很是孝顺,逢年过节及平时舅舅常去看望母亲,特别2011年母亲瘫痪后舅舅更是常去,由于舅舅长期酗酒,前年查出了癌症,几经治疗最终没有留下。就在舅舅病重期间母亲还去看望舅舅,那时舅舅只是一直的哭,母亲也不停流泪,大家都隐瞒着她们姐弟,只是说舅舅得了胃炎。那是母亲最后和她心爱的弟弟见面,但母亲时常问道舅舅的病好了没有,大家都骗她说好了并跟表弟去新疆了。有时母亲会自言自语的说她知道舅舅已经死了,说在梦里见到了我舅,这个我信了,因为她们姐弟一定会在梦里相见,诉说彼此的想念。

我也有四个姐姐和一个弟弟,最大的姐姐年长我14岁。1980年母亲得癌症在南京治愈后,医生说不能生气,就把当时才10岁的我送到刚结婚的大姐家里上学,那时还没有孩子的大姐对我倾注了母亲般的呵护。是她让我这个小小少年平安渡过了惊慌失措的年纪,那时我每天都害怕失去母亲,大姐见我这样总是哭着说:“不害怕,不要害怕,就是没有了娘,大姐也会把你养大。”,我想当年舅舅也许就是这样在我母亲的陪伴下渡过他的少年时光的吧。还记得我很小的时候,父亲在徐州一个煤矿工作,大姐用自行车送我去父亲那里,大概到了柳新下起了大雨,雨大的犹如瓢泼,大姐把雨衣搭在自行车上让我躲在下面,自己在雨中淋着等着父亲到来。由于同行的其他大人骑车去通知父亲,近一个小时的雨中等待听见汽车的喇叭声和父亲的呼喊声,坚强的大姐也和我一起大哭起来,那时我才3岁多,大姐也就17岁。大姐出嫁时,我在家哭的死去活来,之后当家里人让我去大姐家上学,我也是心甘情愿的。后来我当兵远去福州,每次探亲大多是大姐和姐夫接送我去火车站,我也总是把带回的好吃的先送给大姐。

由于上面有四个姐姐,我的出生给那个原本封建的家庭带来了不小的荣耀,也给多难的母亲带来太大的安慰,在我十岁前我感觉是非常幸福的,比我晚两年出生的弟弟就没有享受我的“待遇”。好吃的父母给我吃,姐姐们更是让着我,小弟分一点吃。母亲缝制的衣服总是我先穿,小了再换给弟弟穿,其实那时的生活都是这样。一件衣服老大穿完,老二再穿,孩子多的人家一直穿下去,直到不能再穿。我们家当时虽是“富人”,也没到可以浪费的地步,记忆中直到弟弟很大了才不穿我的衣服。母亲病后我住在大姐家上学,大姐虽然很疼我,但我还是想家,有时想的心疼,想的直哭,平时一周或者半月回家一次,每次见到母亲都不愿意放手,这时母亲也总是把平时留下的好吃的拿出来。就在这样的分别和想念中到了1986年,还没有完全长成个子的我入伍到了空军部队,从此更多的想念大片的蔓延,想爹娘、想姐姐、还有那个小弟。一年一年的岁月浸染,自己开始学会把思念放逐,夜深人静的时候让思绪飞回家乡,实在受不了就写信,把家里人问上一边,把姐弟写上一遍。那时收到父亲、每个姐姐和弟弟的回信都仔细看了一遍一遍,还仔细的保存好,激动时眼泪哗哗的流淌,就连有些文化底子的母亲有时也会寄来她写的信。除了学习、训练、工作外在遥远的部队读亲人的信和给亲人写信就是最大的乐趣和寄托了,在外的孩子就是这样在惊喜、无奈中长大的。

25岁那年我娶妻生子,更忙于工作生活,有时一年都回不了一次老家,那个朝思暮想的家,好像成了一个客栈,我也好像成了一个匆匆的过客。即便如此,每次回到家里父母自不言说依旧疼爱着我,姐姐们都轮流请我吃饭。小弟那时在家后来为了生活去了新疆,再见的日子就越来越少了,听说一开始在外讨生活实在辛苦,但凭着老实为人,踏实做事他白手起家,目前在新疆和乌鲁木齐商界也算得上一号的老板了。2011年的4月份,母亲由于脑梗造成了瘫痪,一开始大家都措手不及,我的世界也如天塌地陷般一下子失去了原有的支柱。母亲出院后还是姐姐们承担起了照顾母亲的重担,大家也都相互的理解和包容着彼此。近6年的时间瘫痪的母亲常年卧床和坐轮椅,由于照顾周到从来不曾复发和生褥疮,干干净净。前年80多岁的老母亲和父亲由小姐姐陪着如愿坐飞机前往乌鲁木齐小弟哪里,一住就是7个多月,直到住烦了一直吵着回家,弟弟等人长途跋涉开车把母亲送回丰县。2012年我离开20多年的部队,这时孩子也入伍海军,2013年底我把在福建的事情处理一下,正式回到家乡丰县,边投资养老边做公益,更多的为了照看父母,虽然母亲还是由姐姐们轮流照顾,只要有空我都会到母亲跟前,哪怕呆上一会也很欣慰。

每逢母亲或者父亲生日、母亲节等我都安排大家聚会一下,由于母亲身体原因春节时小弟一家也会赶回来,在正月里叫上姐姐们和好友一起给母亲“过寿”,有时要摆上好多桌,如果孩子们都到齐得有几十人之多。母亲总是说要看当初,仅想也不会有这样的幸福生活。是的,我的母亲一生磨难,九死一生,如今虽瘫痪在身,但她是幸福的,如母亲所言,活着不就是为儿女子孙活着吗。年事已高的母亲前一段整天嚷着我让儿子结婚,她好抱重孙子,我可爱的老母亲她大概忘记了自己的孙子还不到法定结婚年龄。

年的味道渐渐远去,小弟也要再次远行,按例在大姐家聚聚,算是开个家庭会议。这个会议主要是说说新年里对母亲的照顾,主持人是我,其实开不开会也都一样,大姐说母亲的事由我和小弟主张,其他姐姐表示赞同,小弟说俺哥说了就算,所以最后决策人还是我。在父母的事情上我们姐弟之间早已心照不宣形成默契,那就是怎么样对父母晚年生活好就咋办。家里不是讲道理的场所,是讲亲情地方,所谓的家庭会议不是协商,只是姐姐们为即将远行的小弟们践行,也是我和小弟对常年照顾母亲的姐姐们一种敬意。正如我的母亲对舅舅那种想念,还有舅舅对母亲的那种依顺一样,母亲和长辈们为我们做出了表率,我们没有理由不把这种家风传承和发扬下去,我想也能为我们的后辈们做个榜样,把我们的骨肉亲情更好的传承下去,因为我们是同胞姐弟。

万利忠2017年元宵节江苏丰县

万利忠,江苏丰县人,生于1970年5月,1986年入伍,1988年加入中国共产党,中国人民解放军南京政治学院中文新闻系毕业。出版过散文、诗歌集《逐梦蓝天》,新闻、报告文学集《笔耕蓝天》,中篇小说《碧海蓝天》、《爱恨两重天》等。福州市江苏商会创会会长,福建海峡文艺传媒集团董事局董事长,江苏大汉雄风集团董事局主席,万商国际(中国)投资有限公司董事长,徐州凤凰湖休闲养老产业有限责任公司董事长,徐州大汉雄风旅游文化发展有限公司董事长,丰县正能量公益发展中心理事长、丰县工商联(总商会)副会长、县政协委员、县作协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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