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她们不是故意的,而是浑然不觉地自带风流 ”
我和林林在一起好长时间,都不知道她是小姐。
和小姐厮混在一起,在今天的年轻人看起来似乎不可思议。可事实上,我的同龄朋友中,和小姐有过恋爱式交往的,就有四五个。这里还真没有王动。他苦孩子一枚,长年处于缺钱状态,每次去夜总会都别人给他出小费,哪有实力和小姐相处?王动也写过林林的故事,因为林林曾在电影院的情侣座中给过他漫长的一吻,让他枯燥的文字从此带着一点青春味道的痞气。
看到了吧。我们从未歧视过她们,相反的,却常常受到她们的嘲笑。那时我们是男孩,她们是女孩,如此而已。天知道那些正经女孩都跑哪去了,我这种开化晚的人,都嗅出了空气中的寂寞,她们还不打算交出藏得死死的爱情。
前些年我听高晓松在“晓说”栏目讲青楼,说那是古代文人唯一寻找浪漫爱情的地方,我才恍然大悟。在我们这种连大学都没有的小城,你想不通过相亲认识一个适龄女孩,体验一把自由恋爱,若不向同学和同事下手,风月场所是最佳选择。好在早期小姐普遍还很淳朴,尚有底线,宁卖笑不卖身,我们这些钱包瘪瘪的小坏蛋们才有机会。
那时只要出五十块钱,就会有个年轻貌美的小妞陪你在黑暗的火车座包厢里,从傍晚坐到半夜,你可以摸摸她的小手,搂搂她的香肩,再进一步的举动就要看你的魅力了。据说多加钱也可以购买到她们的芳心,可我们基本没什么钱,无缘尝试这种野蛮行径。我们的优势是年轻,能够给她们带来恋爱的错觉。我们要的也是这个吧,至少在我的记忆中,青春的饥饿感主要源自爱情。
我把对林雪的怀念和亏欠,消耗在毫无头绪的写作中,她的影像在我的脑海中渐渐模糊,代之以新鲜的面孔。林林是其中最清晰的一个。
父母已经搬进奶奶家的老宅,周末我回家时,总会在附近街巷碰到一个漂亮的女孩。她有一张日式漫画般的面孔,不合比例的大大的眼睛和小小的嘴巴。重点在于,她总对我粲然一笑,牙齿又齐又白。当我老得在欲望中长出了理性,我才认识到,确有林林这一类女人我必须声明,绝无刻薄之意她们天然就有一种粘涩的气质。她们的眼神、笑容、话语,无论抛向谁,都会牵扯出蛛丝般纤细柔韧的情愫来。她们的气场到底有多大呢?比如她出现在毫不相干的人群中,人们会误以为离她最近的男人,就是她的情人。
有趣的是,她们不是故意的,而是浑然不觉地自带风流。
我有过伤心恋情,还去过几次夜总会,我每月工资是385元,住着单身宿舍,我觉得我是个成年人,是时候主动把握一段感情了。机会说来就来。已是深秋,我回家拿冬装,骑车经过胡同口的一片红砖楼,正看到林林在楼下渍菜。
那时渍酸菜的习俗在东北还很常见。人们在家门外用砖和黄土垒砌一个柴火灶,架上大铁锅烧水,然后把摘掉老叶的大白菜放到沸水中汆一下去生,再一棵棵码在大缸里,撒几把粗盐,压上一块大石头,放置在阴凉的角落里,等待化学反应将它们变成酸爽的渍菜。
我鼓起勇气骑着车又从胡同里绕出来,停在她身边,依旧坐在车座上,单脚支地,假装随意道:“哎,用我帮忙吗?”
她抬起头,脸瞬间变成红苹果,笑着摆手说:“不用不用。”她穿着一件脏兮兮的花棉袄,系着一条花围裙,袖子挽起,露出被热水浸红的胳膊,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这不是男人干的活儿。”
我心里莫名其妙地疼了一下。我下了自行车,把车推到一边停好。想了想,又脱去西装外衣,只穿着衬衫就撸胳膊挽袖子地凑过来。我说过我不太会讨女孩喜欢,但干零活什么的还懂一点。
这下她脸脖子都红了。她还在摆手说不用,我已经绕着热气腾腾的大铁锅走了三圈,实在不知道从何入手。这活儿我真没干过。
“哎呀你别冻着。”她用手背掩住嘴笑起来。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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