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镜花水月总成空! ”
小时候最好的玩伴梅子跟着大学时期的男友嫁去了省城,一年后,当她抱着孩子回娘家“挪窝窝”时,含着眼泪对我说了这样一句话:父母不在身边的孕期,仿佛自己有三头六臂。
梅子自小就是个有主见的姑娘,上大学去了省城,最后也留在了省城,就连嫁人也是一意孤行,丝毫听不进去人劝的。我们几个一起长大的朋友都劝她,嫁那么远有点委屈离家出走都没处去,多可怜呐。梅子哈哈大笑,“开什么玩笑,老娘会离家出走”?
一语成谶!结婚后,梅子意外怀孕,孕吐到怀疑人生,哪还有力气离家出走?!
自梅子怀孕后,她就很少在微信上冒泡了,偶尔群聊也只发几个动图应景。当时,我们都以为她是怕辐射伤害到宝宝,所以也很乖觉地没有总打扰于她。可是,直到听她亲口说出,我们才知道她那一年过得有多艰难。
梅子是小学老师,工作十分规律。怀孕初期,宝宝还算给力,梅子并没有任何不适,所以她丝毫没有发觉公婆对自己怀孕的不闻不问有多无情。后来,梅子的丈夫东哥馋鱼得不行,不顾梅子的劝阻硬是红烧了条鲫鱼出来吃。谁知道,梅子的孕吐自此就被招了来,且请神容易送神难地完全没有要走的意思。
所有醉过酒的人都对吐酒这种事深恶痛绝,可孕吐更夸张,它没有征兆,没有时限,甚至不给你冲到卫生间的时间。梅子被孕吐折腾得苦不堪言,含着眼泪挂了电话给娘家妈妈,妈妈一句“让你婆婆给你煮点清淡的粥吃”瞬间引得她嚎啕大哭。
妈妈觉得奇怪,待要仔细再问,梅子却不说话了。说什么呢?说她公婆自她怀孕后一个电话都没给她打过?说她婆婆哪怕在家里住也从没有给自己煮过一次早饭?说她婆婆只惦念着孙子,从来没有问过她最近还吐不吐,想不想吃啥好吃的?
还是说,自己不仅要忍着孕吐为未出生的孩子准备衣物,还要忍受公婆对自己的挑剔,说她买的衣服一点儿也不实用?还是说,没有人伺候也就罢了,婆婆还把小姑子塞来让自己帮忙照顾一下?还是说,公婆偶尔上门,连带着小姑子一起,都要对她没有将家里收拾得整整齐齐合起伙来批评她半小时?
夸张吗?就问你夸张吗?听到这里,我莫名其妙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不知道是因为害怕梅子史无前例的凶悍语气,还是因为对即将到来的婚姻生活感到恐惧。
也是那时,我才知道,梅子的那胎宝宝其实怀得凶险万分。12周做NT时,大夫说她的宝宝看不到鼻骨,很有可能是唐氏儿。她被吓得差点就下不来病床,可下一秒,大夫又说,她的胎盘是帆状胎盘,一个不小心就会一尸两命,建议卧床休养。
且不说梅子的工作根本不允许她卧床10个月,公婆不闻不问的态度也渐渐刺痛了梅子的心,哪怕拼着命不保,梅子当时的心情也是极度复杂又要强的。在每一个看着我们在群里狂晒单身生活的日子里,梅子都在握着拳头暗暗给自己打气,“自己选的路,哪怕再辛苦,也一定不能让任何人看不起”。
于是,她一个人去医院做产检,有时候赶时间还会疾跑两步。她忍着恶心自己给自己做饭,吐了就继续吃。她窝在租住小屋昏暗的卫生间里,早早将孩子出生要用的衣物洗好晾干,洗一件和尚服要直着腰休息好几次。省城的交通,早高峰普遍是打不到车的,那梅子就坐公交车,挺着巨大的肚子稳稳地抓牢扶手,像抓着那个已经不甚牢靠的梦想。
就这样,梅子独自一人撑了整整八个月。最后一个月时,梅子恰逢寒假,因为自己随时面临生产,无奈只能对娘家父母说了实话。第二天,梅子的父母便大包小包地奔到了梅子家。父亲全权接手了打扫卫生、买菜和陪梅子下楼遛弯的活,母亲则想方设法地给做各种好吃地给梅子狂补身体。
俗话说,没有比较就没有伤害,人的委屈其实也是一样。彼时,真切地感受了一把孕妇应有的照顾后,梅子的情绪一度跌入冰点。好在,梅子的父母都是开明的人,哄着劝着地让梅子顺顺利利地生下了孩子,7斤半的大胖小子。
原本,梅子以为自己生了儿子怎么着也得算是家里的大功臣了,可公婆不以为然,梅子出院的第二天他们就回家了。刚刚从鬼门关走了一圈的梅子再度崩溃,看着唯唯诺诺站在一旁的丈夫,生平第一次生出了离婚的心思。
她突然发现,人的忍耐必须是有限度的,否则对方会得寸进尺,直到将自己吞得连渣滓都不剩下。远嫁之后,她一路退让,不争不抢,拿出了最大的宽容和谅解,殊不知,有些人的心,是怎么都捂不热的。
既然生活逼得她长出了三头六臂,她又何惧单枪匹马独过这一生!无论前路如何艰险,也总好过,希望就在眼前,却永远抓不住,镜花水月总成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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