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覆上岁月的原谅

依稀记得那是个桅子花盛开的夏季,空气里弥漫着属于那个季节的气息,想起属于那个年纪的自己。

童真乘着列车通往那个熟悉却多年未曾踏足的地方,那里有满山遍野的鲜花,绿茵茵的草地,澄澈的溪水,还有曾经的她。不过终究是曾经了,现在早已不是当初那个模样了。童真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抬眼望向车窗外飞快倒退的景色。

一辆车从她面前疾驰而过,扬起漫天灰尘,车离她不是很近。她出于自然反应的朝后退了一步,手心却沁出了汗水,她下意识的蒙住口鼻,阻止灰尘的吸入,却又晚了一一步。看来那件事已成为她心里的一道伤疤,一碰触,便隐隐作痛。

“真儿啊,奶奶身体不好了,你能回来看看我吗?”电话里的老太太似在垦求。她挂了电话,如了老人家的愿,这么多午过去了,她应该能放下了吧。

老人很高兴,收拾了一桌子童真爱吃的菜。天阴沉沉的,似要下雨了,童真皱了皱眉,她不喜欢下雨,一直都不喜欢。

“真儿,快进来,你这孩子,下这么大雨!也不知道打伞!”童真浑身湿透了,但她老远就看到奶奶瘦弱的身影,握着一把陈旧发黄的伞,站在路边等着她,好像回到了以前。她也曾在风雨里那样等过她,似风雨中折断翅膀奄奄一息的蝴蝶;似枯黄的、摇摇欲坠的树叶;似快要干涸的河水。而此刻,在看到她的那一眼,原本黯谈无光的眼神一瞬间焕发出了光彩。

童真不知道为什么,一个年迈70的老人,冒着风雨在路边等她是什么滋味?还是多年藏在心里的委屈有人能明白?她终于忍不住哭了,泪混着雨水顺着脸颊滑落在地上,溅起一片片水花。这是那么多年来第一次,她不这么讨厌下雨,因为它掩盖了她的脆弱,在她奶奶面前。

奶奶去收拾了碗筷,她想帮忙,奶奶不让。她看着老旧的屋子,涌起一股酸涩。

她看到角落里的那个椅子,曾经被她摔断了一条腿,被爷爷给敲敲钉钉修好了。

还有那个小屋子,以前她总是淘气任性,大人拿她没办法,便把她关进去,不管她又哭又闹,那时候总是曾祖母心疼她,把她给“保释”出来了。只是年少的她太任性了,以至于后来是那么的后悔,童真苦涩的笑了笑。

她忽然看到那个用草绳编成的灯笼,历经了岁月的风霜,却完完整整的出现在眼前。她愣在了原地,一瞬间泪流满面。

“曾祖母,奶奶去哪了?”“奶奶去地里干活了”曾祖母慈祥的摸了摸小童真的头。“我们一起去找奶奶好不好?”曾祖母拉着小童真的手坐在炕头上,“曾祖母给你做灯笼好不好?”童真眨了眨眼睛,似感到新奇。一根简单的草绳在曾祖母的手里慢慢成了形,童真还开心的拿着灯笼玩了好一会,但孩子的新奇劲总会过去的。“曾祖母,我还是想去找奶奶。”“可曾祖母的腿脚不灵便。我们乖乖待在家里等,好不好?”“不好,我就要去,我不管!”儿时的童真太任性了,她哭闹着,把灯笼摔在地上,孤零零的,可怜极了。

曾祖母答应了,童真破涕为笑,她不知道,等待她的,将是什么。如果能重来,她一定不会让曾祖母陪她去的

她蹦蹦跳跳的走在前面,催促着曾祖母,因为她太慢了。她抛来抛去的发夹掉在了马路上,她跑去捡,突然一辆车急驰过来。她愣在了原地,不知该作何反应,便一动不动的站在那。“危险!”一个佝偻的身影把她抱在怀里。她只听到车子的鸣笛和重物的碎裂,一瞬间,世界都安静了下来。

曾祖母伤的很重,全身骨头碎裂,撑了一夜便痛苦的死了。而她却活了下来,吊唁的那天,下了很大的雨,她蜷缩在角落里感到寒冷。屋里除了断断续续的哭声,周围都是死寂。所有人都冷冷的看着她,却不打她也不骂她,她觉得这才是真正的惩罚。

最疼爱她的曾祖母真的死了吗?为什么会这样呢?她只是想去找奶奶啊!她不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啊!她真的不是故意的啊!

她离开了这个地方,她请求在外打工的父母把她带走,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里的人和事,所以她走了,这是逃避,而且一逃就是十年。

现在她又看到了这个灯笼,这是曾祖母最后留给她的东西。她红了眼眶,掉了眼泪。门外的奶奶走了进来,看到孙女还在为以前的事伤心,也红了眼眶。“真儿啊,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也该放下了。”“曾祖母对我那么好,而我却…”“真儿,你曾祖母从来没怪过你,她说过,她这条命能换真儿的命,死也值了,她希望你能快乐的成长,让我们都不要责怪你啊!”

童真的眼泪一串接着一串往下掉,曾祖母不顾自己生命,迈着不灵便的腿脚奔向她的时候,把她护在身下的时侯,车轮碾过她瘦弱的身躯的时候,想着的都是她吧。

她的生命是曾祖母生命的延续,她的人生也应该带着曾祖母一起走下去,不是吗?

夏日的午后,桅子花盛开在回忆里,弥漫着芳香,一老一少坐在庭院里。“曾祖母,等真儿长大了,一定要带你去环游世界!”“嗯,曾祖母等着。”

以前的承诺,还可以实现,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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