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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着一个梦

现在,2011年3月最后一天的23点多,我从堂弟家人声暄闹的酒场上回来,独自在故乡的老房子里。堂兄刚刚一再留我,要和他晚上睡在一起说话,我还是摸黑跑回家来。

我不是不喜欢热闹。我要守着我的父亲母亲,我要守着我的心。中午回来,在父母的遗像前点了柱香就跑出去,还没有好好和他们在一起呆呢。虽然他们几年前先后到了另一个世界,但在我的心里,他们永远那么鲜活,那样生动,那样触手可及。

经过几年时间的打磨,父亲母亲刚刚离开时心上的那种痛早就钝钝的了。过去那种想不开、那种为什么父亲母亲这么早就走的了痛楚,现在多是沉淀在心里的平静。世界上什么最大?现实。谁也不能不向现实臣服。同时随着年龄的增长,人生也往成熟的方向进发,对于生老病死,也有了更客观全面的认识。

夜半时分,家里寂静极了,父亲母亲并排在中堂供桌上坐着,他们眼光柔柔地看着我,我细细地打量着他们。父亲多年轻啊!遗照是他50多岁到小城看我时拍的,那个时候的父亲虽然生活依然艰难,但眼神中看不到一丝艰苦。父亲是过惯苦日子的,生活里有丁点儿甜他就觉得够好了。这正是他们这辈人身上最珍贵的东西之一。母亲的遗照翻拍的不是很清晰。照片里的母亲已经是老年了,她是满面的慈祥和蔼。对了,母亲最后一年多和我生活中经常就是这种表情,在饭桌上,在散步的马路上,在休息的沙发上。母亲一生也是历经艰辛,老来刚刚能享福了,生命却迅速凋谢了。从父亲母亲身上我算是看出了生命里的某种宿命:当你把所有的心操完,当你想着前后左右都没有什么太让你不放心的时候,当大家都看着你不错、说你该离清福的时候,生命也就距离终点不远了。

公路上传来一阵汽车声。我再次想起父亲母亲那些年天天站在门前路边迎送我们的情景。不管我们姊妹兄弟谁回来,只要提前有了电话,他们总会包好饺子(或者其他吃的)、守在路边一遍遍地看经过的车辆,看我们是不是到了;每次我要回去,父亲母亲总是大包小包地给我带上自家产的做的各种吃食,用车子送到路边,等班车来了送上车,站在路边看我坐在车里走的不见了影子。如今我每次回家来下了车,总会像过去一样先扫视一眼,像是等着父母来接似的,直到走出几步才反应过来,过去的温暖如过眼烟云,永远不可能再回来了……

刚刚翻了一下父亲母亲的影集。这里的照片大部分都是我亲手拍照的,有去北京秦皇岛的,有兰州西安的,也有在我所在的小城的,还有好多都是过年时候回家来时拍的生活照。其中让我感受深刻的,父亲是去世当年春节时坐在老房子里小方桌边吃饺子的,那时候的父亲还那么硬朗,一点儿也没有会得病的迹象;母亲是去世前一个多月小城里一场大型文艺活动现场,在炎热中她摇晃着小旗子、目视舞台。看着母亲的照片,我真的酸泪欲滴。那个时候,母亲应当已经病得不轻,但她从不表达出来,在我面前从来都那么“正常”。现在回想,儿子在照顾母亲方面真是没有用,既做不到细心,更谈不上精心;如果是姑娘来照料母亲,可能会好很多。

3月就要过去了,清明就要到了。我这次回故乡的目的,就是参与弟兄们共同为祖坟立碑的事情,同时借这个机会安置母亲骨灰。明天就开始做准备了,母亲的骨灰在家里也还有最后一天了。妈妈,还是让您魂归土地吧。入土为安,您安了,大家也就安了。

现在,我静静地坐在屋子里。入夜,没有烧火的屋子里还有点儿凉。等回,我就要睡了。我要睡在父亲母亲最后睡过的地方,我要抚着父亲母亲用过的床单被褥,我要感受父亲母亲给我的温暖,我要聆听父亲母亲的亲切嘱咐。

我等着一个梦,在梦里再看到父亲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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