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听见您的呼唤
文/李志超
记得在奶奶过世以后的一段时间里，我还记得她的音容笑貌，后来也不知道过了多长的时间，她的模样就在我的脑海里渐渐模糊直至完全消失，再也想不起来了，——因为那时我只有四周岁。
但是，说来很奇怪，我最早的记忆却与奶奶相关——
那时我和大妹妹先后来到了这个世界，其他几个弟弟、妹妹还没有出生，我奶奶特别疼爱我，一日三餐都是用勺子从铁锅里捞取一碗浓浓的米粥，给我喂下，而比我还小的大妹妹，则只能喝很稀的米汤。邻居大叔大婶都说我奶奶偏心，重男轻女的封建思想太严重。我奶奶笑着说：“咱们农村人，谁不重男轻女啊？男孩子才是家里的依靠！”
在我父亲七八岁的时候，我爷爷就死了。我奶奶没有改嫁，一个人含辛茹苦地把我父亲抚养成人。她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我父亲身上，我这个孙子自然也就承受了延续香火、振兴家族的责任，难怪她这样疼爱我。用“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口里怕化了”这样的俗语来形容，是一点也不夸张的。
有一件事至今还让我耿耿于怀，觉得自己对不起我奶奶——
就在我妈妈怀我二妹的时候，我对我奶奶说了这样一句话：“奶奶，等妹妹生下来了，你就要去……”
可我不知道为什么没有把一句话说完，就停下来不说了。后来我想，也许是我当时还不善于表达，也许是我在说这话的时候又想到了别的事。但我不知道这半句话却带来了严重的后果。
我不记得当时奶奶听了我这半句话以后是怎么样的表情，但后来知道，奶奶对邻居许多人讲：“我恐怕活不了多久了，我孙子说，等妹妹生下来以后，我就得走了！小孩子的话是很准的！”
听奶奶的口气，她并没有责怪我的意思。旧时迷信的说法，有一些很有灵性的小孩，不经意说出的话，可以准确地预测别人的生死，一语成谶。
可我不是要表达这个意思啊！可惜我太木讷，不懂得向别人解释，只是在心里急。
邻居对奶奶的话半信半疑。
二妹出生后不久，一天早晨，奶奶到菜园里拔萝卜，不小心从田埂上摔下来。她本来血压就很高，摔倒后爬不上来了。别人发现后赶快把她送医院，可是来不及了。奶奶脑溢血，医生没有办法把她抢救过来。
我后来跟爸爸解释，我当时要对奶奶说的话是：等妹妹出生以后，你就要帮妈妈照顾妹妹了。
爸爸却说：“不是这样的，孩子很小的时候，无意中说出来的话都很准。你怎么知道你妈生下来的会是妹妹而不是弟弟？”
我无言以对。
后来我上学读书，读一、二年级时都是班里第一名，可是到了三年级，也许是受了当时“批林批孔”、“学张铁生”政治运动的影响，我开始逃学，跟一些不想读书的同学到外面玩，成绩自然一落千丈。
有一天晚上，我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见我正在麦地里跟同伴玩捉迷藏的游戏，忽然听到了一个很熟悉的声音：“我的乖孙子，不要再玩了，赶快回去读书吧！你答应过奶奶以后要考大学的！”
我回头，看到了奶奶清晰的面孔和她那慈祥的、充满期待的眼光。
醒来后我泪流满面，也十分内疚，觉得自己太对不起疼爱我的奶奶了！
第二天，我虽然还记得梦中的情景，却又把奶奶的容貌忘掉了。
我在心里发誓：我再也不逃学了，我要好好读书，因为我是男孩，是这个家庭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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