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离开的时候雨正在淅淅沥沥地下着,这是今年春天这个城市下的第一场雨。雨点儿从沙粒般大小逐渐变成了豆状哗啦啦滚到了地面,那种势不可挡的景象令他想到了酒喝多了的醉汉无法控制自己将要呕吐出来的污秽。他想,莫不是老天也在为自己再次失业感到冤屈而落泪?他抿嘴苦笑了一下,好在现在还有阿伟陪着他。一个人在最落魄最无助无奈的时候还能有一个如此真心的朋友陪伴着,这或许已经算得上是他生命中最宝贵的财富了。
他想到从上班变成现在的无业游民,这才短短不到一个月的时间。这个过程在脑海中闪现的一刹那,仿佛就像一场梦,他有点儿不相信眼前发生的这一切。
但很快他听见有一个声音告诉他:“你已经失业了,这是事实”。是的,他失业了,这已是无法改变的事实。他脑子里猛地打了一个冷颤,才从若有若无的幻想中回归到了冷冰冰的现实。常听人说现实是残酷的,如今他才真正体会到“现实”这个字眼不仅仅是残酷,更多的是冷漠是无情,是有时候令人无法承受的心酸和苦痛。
他千万次地回忆起和阿伟最初认识的那段日子,记忆中带着微风,飘飘洒洒撕扯着零零碎碎的回忆。
没有情深似海的交情,内心却洋溢着似曾相识的感觉。每一次交谈,每一个细小的举动都充满了感动,他相信人跟人相处是需要缘分的。茫茫人海,有的人相识多年感情依旧平淡,有的人初次见面却能够在内心留下永久的感动。生命中,有的人只能成为匆匆过客,而有的人却描绘了一副记忆中抹不去的风景,久久地定格在了脑海。
离开那天,他表现的很平淡。他只是依旧来到了阿伟家烧水做饭,很快厨房里炒菜的香味伴随着滚滚浓烟弥漫了整个房间,他脑海里出现了一种熟悉的味道,家的味道。是的,家,他仿佛看到了母亲在灶台前忙碌的身影。那种温馨和温暖的感动久久地包围着他不肯散去,他想到了父亲母亲和家中所有熟悉的情景眼睛不知不觉湿润了。
他猜想此时的父亲拖着疲惫的身体或许刚从地头归来,一定还在精心喂养着二十多只绵羊,他知道把羊群壮大一直是父亲多年来的愿望,为了这个长久的愿望,父亲几乎从一个壮实的中年男人熬成了一个暮色苍苍的老人。父亲的梦想多么简单,多么具体,眼看得到,手摸得着。他想生活中的好多事情,或许就跟父亲实现他小小的梦想是一个道理,想的简单事情就简单,想的复杂情况就会更加复杂。想到了父亲,他似乎懂得了一些什么道理。他回想起自己以前走过的路,弯弯扭扭,虚浮不定。总是幻想着过上想象中那种美好的生活,而从未真正考虑过现实中铺在脚下的路该如何走好,或许这就是他一直以来没有得到过真正的快乐最主要的原因吧!
早上起床后,阿伟早已经离开家去上班了。诺大的房子空空荡荡,他几乎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房子里面的一切都是那样的安静,只看到阳光亲柔的透过玻璃星星点点地洒落在了阳台上。那种死寂般的安静令他窒息。他的内心开始慌乱,他知道眼前最重要的事情是要尽快地找到工作,阿文告诉他夏天不应该打工适合做生意,其实在此之前他早已经不想靠打工来维持生活了,他觉得人活着应该有比挣钱更重要的事情要做,这样的打工生活对他来说不过是白白浪费自己宝贵时间罢了。他莫名地为自己感到悲哀,为像自己一样整天为了生计而奔波劳累,拼死拼活挣钱,生活却过的一团糟的人感到悲哀。
人不应该是这样一个活法啊!但是又有什么办法呢?想想父亲不也是这样在土地上摸爬滚打操劳了半辈子,想到父亲他内心释然了许多。但转念一想,正因为他看到了父亲的“出路”,读懂了父亲对生活的无奈他才要试图改变命运,不能再步父亲的后尘。曾经在他的内心,他不止一次地勾勒出了关于自己未来美好生活的画本,多少次幻想过自己的成功,那种快乐的情景在梦里不知出现了多少次,每一次他都是在甜美的梦中笑醒的。然而梦终究只是梦,虽说梦想可以改变命运甚至改变世界,但是那终是遥不可及的事。他的心开始有了真正的麻木,于是他把香烟当作了“精神添加剂”任凭一团团烟雾从烟囱一样的嘴里吸进海绵一样的肺,对身体进行了彻底地洗礼后才像汽车一样将废气排放出去,不同的是他排放的是废弃的烟雾罢了。
他知道,人一直进步有时候是很难的。但堕落起来却很容易,只要不断的放纵。
他的内心仿佛有火一样的东西在燃烧,刺刺拉拉很疼。他知道改变他内心并能够令他 苦苦坚持着信仰走到今天的东西不是别的,正是阅读。读文学作品这是他上初中就一直坚持的一个习惯,这也是目前令他唯一值得骄傲的一件事。他终于理解了小说《平凡的世界》中的孙少平,《沙尘暴》中的杨天旺以及《大漠祭》中的灵官。小说中的他们,在“现实”中是那么的 苍白无力。每迈进一步都是那样的艰难,但是再难生活还是在继续着,因为有时候人活着不需要理由。在生活面前,有时候我们没有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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