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进入我写的《族谱人物拾忆》系列中的第八个人物。
按族谱顺序,他是我的第十一世祖善枝公,是我爷爷的堂叔兄弟,他们有一个共同的爷爷。老人去世时我没有在家,如果在的话,是要在葬礼上守灵的。去世大概近二十年了吧,好像是病故,不是寿终正寝,享年不到七十岁。
老人的生辰我是不曾记的,也没有专门的打听,我觉得没大的必要,不是作传,只是自己的一点零星的记忆,算是对祖辈的怀念。
从我记事起,枝爷就是我家的前邻。贫瘠年代的农村的房子大致一样,五间坐北朝南的瓦屋,用篱笆圈起的围墙和大门,院里堆满了柴禾和放养的鸡狗猫鸭,院里堂屋门前有枝叶茂密的一棵大梨树。除了已经出嫁的几个姑姑,家里还有四口,枝奶,大叔海,二叔安。两个叔都未婚,我知道,不久大叔就当兵去了,这是我的最初印象。
枝爷,个不高,精干的老头,留着八字胡,眼睛有一眨一眨的习惯,好像略微有点罗圈腿,走起路来,急急地,似乎带着一股风,很有活力。枝爷不善言语,有问就吱一声,不问就低着头走自己的。
枝爷是个勤快持家的理财能手。平时出工干活,镢锨框子不离肩,只要见枝爷,手里一般没空手的时候,似乎在我的印象中,没见过空手走路的枝爷的样子。不是肩上抗着捡来树枝,就是手里提着拾来的柴禾。
最让村人叫绝的便是枝爷到河里摸鱼了。老家是个依山傍水的僻静山村,泰山西麓的桃花峪,那里有一条从山里常年流淌下来的河流,蜿蜿蜒蜒顺流而下,经过村西河最终到达天平湖。我家和枝爷都住在村西,离西河百十来米。可以说,枝爷只要有空,一年四季是到河里摸鱼的。
摸鱼的绝活主要是夏秋两季,河水不凉不冻,枝爷的摸鱼工具主要两种,一是撒网,二是两根指头粗细,不到两米长的紫槐杆。季节已到,便带着网子,杆子,还有一个离不开的行头,就是挂在腰上的鱼篓。我小时候,没少跟着去玩呢。
两种工具交叉使用,如果河水比较浅时,枝爷就用两根杆子,一手一支,伸向水里,呈外八字状,这样把水里的鱼驱赶到石头里面,或着草丛里,说时迟,那时快,枝爷借机扔下手杆,用手猛地一捉,手到擒来,只要河里有鱼,不到个把小时,就篓满收摊了。
如果河水较深,就用撒网,看准鱼的分布,只见枝爷,拿出网来,摆好姿势,一手抓住网纲,一手托抓住网,就像运动员扔铅球似的,一个华丽半转身,嗖!的一声,张开的圆形网,从天而降,一下子罩住了水中的鱼,等网落地扣实,便用两只手,满满的牵着网纲,将网拉出,白花花的“黄骨、花翅”鱼,便在网里活蹦乱跳了。运气好的话,两三网就鱼贯满篓了。
初春的河水还是有点刺骨的,鱼很少游动,一般藏匿在石头底下,枝爷想吃鱼,就会跨上鱼篓,抗着石匠用的大锤,到西河里震鱼了。对着石头,手起锤落,只见震昏的鱼便飘出水面,用随身带的笊篱网子,轻松一捞,就进了鱼篓。
冬天,冰封河水,想摸鱼是困难的,枝爷自有妙计,摸清鱼的大体分布,枝爷选好下手位置,用铁锤将河冰砸开一个窟窿,放进特制的网子,不一会儿,鱼们便不请自来,自投“罗网”了。只有摸清冬天鱼的活动规律,才能得手,这活村子里非枝爷莫属了。
枝爷一辈子没离开这个绝活,从我记事起,村人们就给枝爷起了个外号,“鱼精”。虽是有点对枝爷有些不恭,但从中可以看出枝爷这方面的绝技来。
枝爷的其他事迹就很少知道了,好像是其他老人闲拉呱时,说过枝爷当过兵,参加过抗日及解放泰安的战役,据说泰安战役打得非常激烈残酷,敌我双方尸横遍野,枝爷就是从那堆横尸中偷偷跑回家的,从此便脱离了队伍。如果是真的话,枝爷算是逃兵了,我想不会是吧。
枝爷走了,带着他的绝技走了,没有传承,没有后人,再没有像枝爷那样会摸鱼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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