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记:细雨斜风作晓寒,淡烟疏柳媚晴滩。入淮清洛渐漫漫。
雪沫乳花浮午盏,蓼茸蒿笋试春盘。人间有味是清欢。
——苏轼《浣溪沙?细雨斜风作小寒》
此阙词于元丰七年十二月,即东坡居士遭文字狱迫害,被贬黄州四年,经历了人生的大挫折和重击,复又被任命汝州团练副使后,游南山所作。这“人间有味是清欢”是在经历了人生的繁华与落寞,百味俱尝之后,获此人生深悟,原来百味之重是这“雪沫乳花”的一盏清茗,是这“蓼茸蒿笋”的山野素菜,是这幽静的意趣,是这平和的况味,是这清淡的欢愉。
前几日又读林清玄的《清欢》,作家对“清欢”自是另一番人生感悟。对于许多少年时喜欢的那些清明、清丽、宁静、洁净的清欢之境,时过境迁的诸多喧嚣、污浊的变化,联想到现代人丢弃了“清欢”,转而喜欢狂欢、浊欢的惆怅。“惆怅东南一枝雪,人生看得几清明?”东南一片绿柳,独藏一枝梨花绽雪,有一种清丽婉约孤独惆怅之美。又有几人能在污浊滔滔的人世,独自品味到清欢的深味呢?
平凡如我,没有文豪、作家的大智慧、大境界。只是初见“清欢”一词,即领略到一种清清浅浅又暗自妖娆的惊艳,如见到那佛前不染纤尘的圣洁白莲,若悠扬的梵音在心灵绕梁。这是一个有淡淡芬芳味道的词,悦人心脾。
在我心里,“清欢”是什么呢?是清浅之欢,清凉而不寡淡,浅韵悠远而不浮腻,简单而不肤浅,素如寒梅绽雪,雅如深谷幽兰,甜如甘泉入喉。想起清欢,即想起许多与清欢有染的光阴。
少年时节的端午,和小姐妹一起去踏青,那是个质朴的小镇,小镇外是绵延的麦田,麦田上荡漾着嫩绿的涟漪,我们尽情地用麦叶上晶莹翻滚的露珠洗脸,那种清凉的清爽的感觉,现在想来,似乎正沉醉其中。我们唱着欢快的歌,就像欢快的鸟儿,笑声和歌声在宁静的田野里飞扬,每一株麦苗、每一棵树木都在深情脉脉地注视着我们。这样的时光是我心底的清欢,简单、清脆,是少年对自然的亲近,亦是少年们自身的自然本色。
青年的时光,学习之余的光阴,喜欢一个人揣个随身听,在宿舍里、在校园的林间小径、在运动场的看台上,听着许许多多美妙的歌发呆,揣摩每一首歌背后的故事,掺杂着年轻懵懂的青涩、清愁和青春的心事,听着忧伤的歌滑落几滴清泪。那时的无端崖的忧伤,源于青涩、源于清纯,如今忆起,却是清欢,那多愁善感的青葱华年,内心懵懂的故事,含蓄着绚烂了青春,除了这清逸之欢,还有什么能留得住那青春?
记得曾经的漂流,明丽的阳光,并不灼热,是温暖的味道,清澈的溪水在石上湍流,我斜倚在橡皮筏里,任由流水推舟,顺溪而下,仰望着湛蓝的天,悠悠的闲云和溪堤上参差杂乱、原生态的姿势生长的苍翠的树木,郁郁葱葱,散发着绿意特有的芬芳,一些俯下的枝叶,温柔地与我擦肩。天地有大美而不言,与自然相亲相契的感觉,最容易找回简单的自己,真是难得的清欢。
清欢的画面和内心的感受那么多,笔总是太瘦,写不尽行云流水的情感,写不尽涓涓细流的清欢。下厨做几个清淡小菜,一家人围坐在一起淡淡的边吃边闲谈,是清欢;端详着女儿那俏皮的小脸儿、一举一动的可爱模样,内心一份窝心的柔软,是清欢;知己好友漫不经心的几句贴心话,是最妥贴的关心和鼓励,亦是心底泛起的清欢;一个人,一盏香茗、一本书卷,伴着袅袅茶香,在文字中漫游,与颜如玉相伴,精神住进黄金屋,更是一份雅致的清欢。
清欢,不是声色犬马的纵情欢歌,不是寒暄场上推杯换盏彼此逢迎的表面热闹,不是你面带多么灿烂却空洞的笑容,而是退回到内心的一种安适从容的心境,一种暗香浮动的小情小调,一种“平生最爱烟水闲”的意境,属于内心深处的一份坚守、一份自知自省,是立于喧嚣的尘世,心灵摒弃浮躁和随波逐流的出世之举。
清欢并不浓墨重彩地吸引人心,当思想和神经被外物所扰时;当我陷入内心的焦灼,不知该如何取舍患得患失时;当被他人误解,无法申辩时,当我对自己缺乏信心时,总之,这人生三千烦恼丝,不经意间,就会被哪一根牵绊,扰乱平静的心湖,一不小心就丢了清欢的模样。
“山中何所有,岭上多白云。只可自愉悦,不堪持寄君。”人的一生总是在跋涉中寻觅,寻觅那个理想中的自己,内心对这个世界的各种意象和对自身的定位大相径庭,导致迥异的人生目标。而我,惟愿以清欢之味度平淡流年,独自清欢,独自沉醉,独自芬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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