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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您要好好地活着,平安的流浪

“ 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作为女儿,我不孝! ”

又是一年寒冬至,又是一岁佳节来,我想起了我的干姨红姐的娘,一位美丽而善良的母亲,一个离家出走、生死未卜的苦命女人。

姨,您女儿红姐十三次听闻您的消息寻您而去,但每一次都扑了空。

有一次,是十年前,您走后的第五个年头,有去外地务工的邻村人打电话过来,说好像是您的模样,但怎么问话您都不答应,他想办法把您关在一个屋子里,让家人赶紧过去认认。

您的女儿、女婿和儿子赶过去了,过去之后发现确实模样,个头相似,但明显不是,声音不是。

红姐哭着说,自己的娘,不会认错的。

后来两次,红姐去看了一个出车祸死亡的,一个跳井死亡的,两次都是哭着去,笑着回。

红姐说,在现场她曾把死者的脸扳过来仔细辨认,把鞋子脱下来,看脚踝处有没有一个大黑痣。

都不是,红姐说,她很高兴。

既然都不是,就是说明我的娘没有死呀!我的娘还在这个世界上!

其余的时候,都是去了之后,您(也许不是您)已经逃走了。

姨,其实您走后,报纸,电视台,您的家人,都是为您登过寻人启事的,找了两三年之后,大家就慢慢觉得希望不大了,您的儿子和娘家人,首先放弃了。

但是,您的女儿,我的红姐,她没有放弃,这些年她都在想尽办法打听您的下落,周边的县城她全都跑遍了。

但一无所获!

您走了十几年,您的亲人为您肝肠寸断十几年。

您的女儿红姐说: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作为女儿,我不孝!也是我一生的痛!

我还记得,我的母亲给我讲你们的相识。

您是北部山区的人,早年要饭要到了我外婆家,那时,我外公在村上管事,同时管理着村里的果园和油坊,日子还算不错,您母女两人要饭后就在我外婆家住宿,每次回家,外公都会给您母女带上油、小米和面。您和我母亲是同龄人,慢慢的,从朋友做了干姐妹。

后来日子好些不再要饭后,您也结婚了,婚后育有一女两子。

打那后,您年年跑20多里的路,挎着东西,去看望我的外公外婆。

外婆说,路子远,不用年年来,而您说做人不能忘恩,我一年也不能落。

您找的姨夫在生产队解散后就杀猪、当屠夫,您说他长着一副恶狠狠、凶巴巴的红脸,像煮熟了的猪头。你们隔三差五就吵架,您也没觉得有什么,谁家夫妻不拌嘴吵架?可是后来,日子越过越好,那个男人反而脾气也见长,每天三件事,杀猪、喝酒、打老婆。

您跟母亲哭诉的情景我至今还历历在目,您说,他就像中了邪一样,怎么也伺候不好。我又不是没给他生儿,四时衣服给他做的好好的,从头顶一直打扮到他脚后跟;一天三时,饭菜给他做的中中的,我到底哪里不好?

他打您,您从不吭声,要吵让他一个人吵,您怕邻居听见笑话,结果是,您越不吱声他越打。还说,你这个娘们,天天就像捏死了一样,不说个话,看着就来气。

打累了,他去门槛上蹲着抽烟,您一个人在角落里偷偷的哭。。。。

他打人,从不打脸,说是不舍得,这么俊的娘们,脸上伤了可是不好看。

而实际上,他是怕脸上有伤被外人知道,您说他就是歹毒。

您挨打的事,除了娘家兄弟和我母亲知道,您谁也不说。

我还记得,您撸起袖子、卷起裤腿叫我母亲看身上的伤。有踢打、掐、拧的青紫,有烟头的烫伤,你的身上天天紫青烂黑,旧伤未去又添新伤,累累伤痕、触目惊心。。。您的弟弟也胆小,不能为您撑腰,说是怕人高马大的姐夫,用捅猪的刀子捅死他。

您长期生活在这种环境下的两个儿子,似乎已经习惯了娘被爹打,除了吓得躲在一边外,什么也不敢说,毕竟爹手里比划的杀猪刀很吓人。

您的女儿虽然竭力阻止爹的暴力,但女孩儿说话的分量,在一个思想陈旧,重男轻女、大男子主义的男人那里,可想而知。

那些年,您来我家时,总是带着一大块猪肉和给我的新衣,还有蛋糕、奶糖,大麻花等小孩子爱吃的零食。。。临走,还会从口袋里掏出皱皱巴巴的一两块钱给我。

母亲总是过意不去,说您当不了家,这东西和钱一定是您偷偷拿出来的。

而您忙不迭地说:不是不是,心虚的神情却写在脸上。

您长得特别好看,一笑,两只眼睛就像月牙般,是那种不笑也带着笑模样的人。您皮肤细嫩白皙,身材高高瘦瘦,头发梳的一丝不苟,衣服总是干干净净,所以看上去,整个人清清爽爽,一点也没有村妇的土模样。

母亲说您人长得好,脾气好,针线活,饭食活,哪里也挑不出毛病,可就是蹊跷,老是挨打。

真是人好不如命好啊!

尽管我母亲嘱咐您,闷了就来找妹妹说说,千万别在心里憋出病。

您叹着气说好,还说,如果有一天我不来看妹妹了,就是被那个畜生捅死了,您说,您早晚会死在他手上。 

后来,您来我家的次数越来越少。

有一年母亲去看您时,您变得表情呆滞,反应迟钝,也没有了以往的热情。

又过了一年,就传来您疯了、跑了的消息。

您离家出走的时候,您的女儿红姐都有孩子了,您却谁也没有告诉,自己一个人悄悄的在夜里走了,穿着枣红色的毛呢上衣,藏蓝裤子,和一双黑布鞋,没带任何东西。

不知您是对儿女不再牵挂,还是已经不懂得牵挂,孩子对您确实疏忽了,家家孩子家务一大堆,没有人陪伴您,没有人问您心里有多苦。

您的女儿红姐哭得天昏地暗,她后悔呀!

您走后,您的弟弟终于叫了一伙堂叔兄弟,把他姐夫、那个六亲不认、禽兽不如的男人,结结实实揍了一顿,揍得半月没下床。

但有什么用?

您女儿红姐说:这些年,每到冬天,就没睡过一个好觉,天寒地冻,我的娘在哪里?能不能穿上棉衣?能不能吃上热饭?天黑了在哪睡觉,在路边?还是在桥下?我的娘会不会害怕?

这些年,每到过年,她就哭上一大场,家家过年,家家团圆,我的娘您怎么过年?

我的娘少年要饭,青年受穷,中年挨打,老年流浪,不知死活呀!

我年年烧香求老天爷,让我的娘:好好地活着,平安的流浪,因为,只要我的娘活着,我就有找到她的希望!

姨,您女儿的挂念您能感受的到吗?

回来吧,您的女儿,会补偿您想要的温暖!

您的干外甥女,也在这里祝愿您:好好地活着,平安的流浪,早日与您的儿女团聚,安度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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