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白色的发齐贴在耳后,不稀疏也不浓密;深如沟壑的皱纹紧布在整张脸上,吞噬了所有青春的痕迹; 皱巴巴的眼皮下面是那双沧桑无助的眼眸,旧时的点滴像是用尽全身的力气融进其中,纷纷扬在诉说所有的伤痛与孤寂。
她给我的形象,好像就只剩苍老与无奈。幼时我不曾好好观察过她,而今,等我学会去珍惜身边的人时,她已是一副鹤发却不童颜,老态却不龙钟的模样。那模样让人心酸,每看一眼都能读出一篇故事。
我叫她“嬷”。她是我父亲的母亲,和任何一个平凡又伟大的母亲一样,她神圣又卑微。
我心疼她的苍老,她老去的速度远比我长大的速度要快。除去心疼,我无能为力。
曾在老照片里见过她二十年前的模样,头发尚且黑又浓,浅浅的皱纹并不令人心慌,那是年龄给予最美的印记。最重要的是,她的背那样挺直,比起现在那些少年的背,不知好去多少。那时候的她还是高大强势的模样。
可是,现在的她的背,凸出一座小山丘,压得她疲惫不堪,累得她越显弱小。再也不忍回忆!
伯母和继母笑着打趣:“讲点秘密给她,全世界都听到了,她都听不到。”
这是我听过最不好笑的笑话。这样的她让我心疼。
好像就在一瞬间,她开始疑惑,怎么就听不清楚你们在说些什么了?怎么眼前开始模糊了?
她一开始手足无措,一遍遍问身边的人。
谁能回答她的困惑呢?他们都说:人老了,这都是正常的。
后来的她开始习惯,偶尔自嘲:你再说大声点我都听不到你在说嘛,你再走近点我都不知道你是谁;连孙子都认不出喽!
然后被说者总会咯咯的笑,没有任何意思,只觉得老人真有趣。
她的世界慢慢缩小,从一条街到一段路,越来越走不得。
她越来越像个小孩子,对所有的东西都感到好奇,经常问这问那,不亦乐乎。
很多时候,我都想陪她好好聊聊天,她太孤独了。可是每次对话,我说的她听不见,她说的牛头不对马嘴,常常喊到脑袋一阵一阵发疼,她都是一脸茫然。我受不了这种场景,于是逃避。
我不愿承认她的老去,我害怕某一天她的不告而别,虽然我清楚地知道那一日终将到来而且临期不远。十几年前因为我的无知已经失去我的至亲,我再承受不住任何亲人的离去。
我深爱着她,即使比不上她爱我的十分之一。她对我的疼爱已然是一种习惯,深入骨髓,再难消逝。而我,深爱却无力,看着她一点点老去却无能为力。无助感在彼此间蔓延,折磨彼此又紧牵彼此。
“老咯老咯,不中用咯!”
她一次次重复着这句令我恐慌至极的话。
我清楚地看到,我深爱的人,正在一点点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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