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常在想,许是生活,有时会故意留下某些遗憾,让我们在不经意地回首间,怅然若失,继而用思念去填补这些记忆刻意抹去的空白。很久之后才明白,有些人,有些事,因为忘记,所以想念。
记忆中的爷爷,似乎并不讨人喜,不高的个子,背有点驼,爱喝酒,性格倔强,脾气暴躁,常常是只要稍不顺心,就会大喊大叫。这样的爷爷,与我们家一贯奉行的敦和谦逊的家庭格调总会在日常琐碎中擦出火花。
爷爷去世的日子,距离我十周岁生日仅有两天。那一晚,我沉浸在即将到来的生日蛋糕和新裙子的喜悦中,直到凌晨才入睡。当奶奶摇醒睡意朦胧的我告诉我爷爷的死讯时,许是年幼,许是无知,我竟出奇的淡定和平静。直到现在,每每清晰地想起那时的安静,心口有种窒息般疼痛。
农村里老人去世,需要设灵堂三天。那三天里,我没有流过一滴泪。每天只是木偶般地看着妈妈、姑妈、奶奶和其他亲人对着爷爷的遗像大哭。遗像中的爷爷,看起来还是那么严肃,只是多了一点寂寥和落寞。
周围都是脚步声、喧闹声、哭喊声,我觉得无名的烦躁。身边响起了周围邻居的议论声:老头子生前最疼爱他这唯一的孙女了,现在人走了,这丫头竟一声都没哭,哎……我就像一个被遗弃在角落的小丑,用孤独和沉默吞噬自己。那时的我怎么也不明白,只把笑容留给自己的爷爷走了,我为何还能如此无动无衷。
因为爷爷的突然离去,我的十周岁生日推迟了半年。从那以后,每年的生日,我都会不自觉地想起记忆中愈来愈褪去色彩的一抹笑容,那么自然,却又与众不同。爷爷去世一个星期后的一天,我放学回家,一如往常的大喊着:爷爷,我回来了。
四周静的出奇,没有往常的回答,看不到熟悉的佝偻身影。突然觉得家里变得无比空旷,心跳漏停了半拍。联想起这一个星期,每天回家都是这种重复的失落和安静,脑袋像受了一记猛击,心中一直紧绷的弦终于断了,那一刻,我泪如雨下。爷爷是真真切切地走了,他没有和我开玩笑,没有像之前一样和我玩躲猫猫,突然藏起来,然后又出现在我面前。
如今爷爷已经走了十几年,关于他的记忆,时而清晰,时而模糊。我一直把这种渐行渐远的怀念包裹起来,深深地藏在心中某个角落。不需要刻意的想起,关于亲情道路上的石子,会在不知名的瞬间轻轻将我绊倒。然后我会爬起来,抖抖灰尘,继续向爱出发。
人们常说,时间是最好的良药,能治愈一切。这些年里,我参加过亲人的葬礼,面对过爱人的离开,也努力过,但始终挽回不了一段破碎的友情。外人看我,总能风淡云轻的面对离别和失去,殊不知,纵是坚强的外表,其实包裹的也是一颗逃不出人之常情的心。
在夜深人静时,我会生出莫名的想念。正是这样一种情感的寄托,会带给我无限的力量和支持。心中的空白,总会在怀念中被填满,变得充盈饱满。生命需要宽容自己,常记于心,但不能止步于行。
我始终相信,终是变幻莫测的流年,也无法阻挡思念的信仰。因为,有种力量,叫以爱之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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