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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进灯的记忆

夜色渐暗,高低参差的街灯次第亮起。

车灯、路灯、霓虹灯、水银灯……五颜六色、流光溢彩、玲珑剔透。喧嚣的人声、奔放的舞曲,和着涌动的车流,淋漓尽致地将深圳这个国际大都市的华美演绎。

我伫立着凝望那缓缓流动的灯河,山乡老家的灯温暖出一隅的记忆……

日之将夕,倦鸟栖息。躬耕的村民背着满筐的月亮往回赶,灯也随之点燃。

说是灯,其实那是降低了灯的标准。一小土碟盘、蚯蚓般的灯草,蘸着清香的清油,跳跃起火苗。白色的灯草头在不经意间便烙下一截的焦黑。火苗不大,但对于当时的人们来说是温暖的,更主要的是解决了照明问题。

劳作了一白天的母亲,手里有许多的事需要在灯下完成。她总会将灯蕊捻到最小,借着昏昏的灯光,又开始了忙活张罗。缝补我们因调皮划破的衣服,纳鞋底、上单棉鞋……

母亲心灵手巧,在地邻上是出了名的。就说衣服打补丁吧,母亲总是认真细致,一丝不苟,补丁的颜色与衣服的颜色搭配协调、行针均匀、针脚细密……

而我喜欢靠着母亲的膝盖坐着,一双小手放在大手心里,缠叼着母亲讲述小时候躲土匪、躲“棒老二”的惊险与迎解放军进山走村的喜庆欢乐。天晴之日,偶而会有一弯明月挤过门窗缝,昏暗堂屋光亮了许多。母亲这时总会轻轻吹灭灯火,心情似乎也敞亮开来,我也趁此央着躺入母亲的怀里。看母亲依旧忙碌不停的手,针线穿飞……夜空里那一弯月,慈眉善目地笑吟俯视,或许也在静听母亲轻述的摇篮吧?直到眼皮打架,微鼾声响起,这应该是母亲平生最爱听的快乐乐曲吧!

灯光里融入那一刻,母亲无可修饰的双手,带出的温暖永远在我们的背后。

一盛煤油的墨水瓶,用铝片或牙膏皮裹成的灯杆,并在三分之二处套上环形铝薄作为盖子,这就是煤油灯在记忆的原样儿。

煤油灯的出现大概是煤油便宜的缘故,至少我是这样认为的。那时,每家每户缺盐少油是常事。大人只要吱上一声,我们小孩便会到邻家去借。当然,邻家从来都不担心因为我们是小孩子,家里的大人不认帐,只要开口,谁家都会赏脸、给面子的。即使没有多少,也会爽快地匀出一点,渡过那黑夜的。

每每夜幕渐浓,无论是远山深处,还是邻近屋宇,到处散落着灰暗浑浊的煤油灯光,似云层暗处那一颗颗若隐若现的星星,给家乡父老乡亲带来一抹的光明。一家人围在灶房,母亲卷起衣袖开始捣米下锅,大姐递入灶堂的柴火毕剥而快乐地舔着锅底。

这时的煤油灯便会被放在方桌中央,母亲依旧忙活,而四姐、五姐和我会拿出书和本子开始作业。这是我们自己的行为,打记忆起,在我们的读书上,母亲就没有操过心。现在,母亲也经常幸福着提及出来教育侄辈们。

借着煤油灯散发出来的浑浊光芒,母亲轻车熟路地忙着手中的活。慈母手中线,一到秋末,母亲便会开始为全家打制一双双新棉鞋,一如那《纳鞋底的老人》:目光低低地垂下,沉稳得像一位得道的高僧,手指像一朵盛开的兰花,挣扎着沉吟飞落……偶尔母亲将头抬起看看我们,嘴角边泛着那丝丝浅浅的微笑,让我悦纳至今。

灯花开是常有的事,可母亲每次都高兴不已。她总说,这是吉祥、这是好运。品着喷香的饭菜,嚼着母亲的话,我相信,我们一家子一定会好运当头的。

“楼上楼下,电灯电话……”这是我们在语文课本最琅琅上口的。这应该是那年月里,人们心中最美好憧憬和期许。

八十年代中期,走南闯北的父亲将红桔树带回偏僻的小山村,并成为八、九十年代家里和乡邻重要的经济来源,这是父亲引以为傲的事了。随着红桔的扎根成长,我们有机会可以亲自动手安灯了。其实,那只不过是我们小孩子的“玩具”——小桔灯。

制作小桔灯就是用小刀削去上面的一段皮成为一个小碗状。然后把剩下的桔瓣掏空。再用穿着麻线的大针把小桔碗四周相对地穿起来,平衡一下长短,像一个小筐似的,用一根小竹棍挑着。最后把小蜡烛放在里面,这就算大功告成。

当夜里烛光映红着桔皮漂亮温暖之时,家里也迎来了第一次安电灯。

我记得线拉得很长,有红蓝两种。他们说红的是火线,蓝的是零线,是动不得的。母亲将厨房、主屋都安上。有一条垂下的绿色的拉线,只要轻轻一拉,一屋便会光亮如白天。

其实,那年头,用电特紧张,尤其是在冬季枯水季节,停电是家常便饭。煤油灯依然会派上用场。

俗话说:“靠山吃山,临水吃水。”九十年代初期,家乡人在沙溪河上截流相继修起了两座水电站。发电量不大,主要是解决枯水季节供电问题。

水电站发的供电主要是在每天的七点到十点,但很不稳定,忽明忽暗,放个电视也让人提心掉胆,怕烧坏……而今,发电机早已不在沙溪河上运转了,当然已经不再供给山乡老,也不用再担心停电的问题……

笔走于此,高城望断,灯火已黄昏,而关于灯的记忆却弥新历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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