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时的冬季似乎要酷寒得多,老屋檐口下老是吊着一串串长长的冰挂,至今想来还是有些触目惊心。想必是全球变暖这只魔爪,把如今的冬天搅动得面目全非;二来大概是乡村岁月的久远,生活条件终是艰辛些,记忆中鲜艳明快的色彩存活不多。
童年冬季的礼拜天,最大的快乐莫过于,肩上搭条毛巾(大多次忘了带,或者说不必带),跟在上下屋的伙伴们屁后,到五公里之外的温泉(汤池)泡个澡,就是莫大的幸福和温暖了。
澡堂外的街面上,家家户户都是打豆腐的好手,形成远近闻名的豆腐一条街,黄豆汁儿、豆腐脑儿的香味像我们的童年穿街过巷,恣意游走;最欢喜巷口那个炸油条的小摊,“滋”的一声,粉白的面条儿在油锅里一滚,刹那间遍体金黄,油锅里飘散出来的香味,滋润了迟钝的嗅觉不知多少回。那时便想此生啥也不图,能有个炸油条的手艺,就是最大的幸福和温暖了。如若兴致足够高,还可以到长宁厂转转,翻过高大的院墙,溜进幽深的门洞,兴许还能拣到纸盒、铁丝一类,换来几颗水果糖钱,足以甜蜜一整个冷酷的冬季。
母亲当然也高兴,至少可省下些许烧澡水的柴火。尽管山区,砍柴伐薪还是要出力淌汗的。母亲根本不用担心我们交通安全。乡路细如鸡肠,行不了,也没有车,自行车那时也是稀罕之物。
往事不能絮叨。
当我们欢喜把往事义无反顾地赤裸打捞,摊铺在阳光灿烂的日头下,握在手中的便只有那根水做的绳子了。令人欣慰的是,豆腐、千张一类豆制品基本能做到天天吃,油条倒是不太多见,便是有,也不喜欢它的油腻味重,而毛巾搭在肩膀的澡堂惬意,早已随风而逝。
往事不堪浸泡。
一场久违的夏雨零零碎碎地敲打着窗外铁棚,叮叮当当地舒缓着所有与童年,乡土,温泉有关的梦。远处的群山一而再,再而三地隐入雾气茫茫的幕布,半遮半掩,欲说还休。
七零八落的手指敲打着键盘,吐出黑白分明的文字,竟然围拢成一方厚实深沉的井台,里面汪着一眼暖暖清洌的泉。日夜涌动,生生不息。存放自如,定活两便,足以供你享用一生。人,都有这么一汪温暖一生的泉。身为地道的温泉人,上天格外恩赐,红尘深处,赏你守着一眼生动鲜活的泉,没有那种生活在别处的背离和焦虑。
活一辈子,享两辈子的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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