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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年.碎片

序.

项斯微说:我总是在在我的十八岁缅怀我的十七岁,而在我十九岁的时候又缅怀我的十八岁。而我,正在高中神圣而庄严的殿堂里缅怀我轰轰烈烈的初中生活。

一、

我生活在北方一个名不经传的小县城里。我的初中学校曾经是这里最好的学校,据说那时候的学生挤破脑袋都想进来,但是他有平常人可望而不可即的分数线。我曾经的数学老师就是这些精英中的一员,是走路都低头看书而且还经常被撞的那种。

但那已经是曾经了。自从这个学校从私立变成公立的,尤其是再有《九年义务教育》这个神奇的法令以来,只要你不残疾,不痴傻且户口本上的年龄符合规定的话,你就可以拿着你的生活用品来这里过毫无被开除的风险,混吃混合混毕业证来了。如果你跟班主任关系还不错或者认识领导你就可以享受国家补贴,他的学名叫贫困补助。

我觉得这像一个受领导关照的的监狱。

这显然不是学霸们理想牢房。这时候他们会选择几百米外的一所私立牢房,但那里有分数线而且还要交一笔不菲的学费。像我这种没有够到分数线除了年龄没有一项符合规定的学渣就只能去混毕业证的公立牢房了。

我以为初中三年就这么过去了,可那只是我以为。因为初二,我们和蔼可亲又善解人意的李校长被调到其他地方升官去了,我们的新校长姓陈。

这一年,我被遣送回家反省过,班主任还特别照顾我隔三差五的就和我妈远程聊天,而且话费还记在我的头上。

我就这么浑浑噩噩过了不怎末愉快的初二生活。

二、

三年之约变成两年,我们终将何去何从。

2014年,我16岁,上初三。

今年的夏天格外热,早上洗脸泼在院子里的一盆水,出门的时候已经看不到一点痕迹了。我和二姑把开学用的东西放在女生宿舍门口,然后挨个看哪个门上写着我的名字。

我们来的很早,宿舍楼里还很清静。我很快找到了自己,可这张纸上10个人,我只认识两个。因为我们班被分班了。那个的班主任被调到了另一所学校,他们说这是前两年申请的,今年才实施。

我在宿舍里选了一个上铺的位置把东西放好,二姑嘱咐了我几句便离开了。

宿舍里除了我只有两个床上有东西,只是不知道她们会不会是我认识的九分之二。

有人说:物是人非是我见过最恶毒的词语。我觉得也是。

我出门的时候抬头看了一眼门上用白漆写上去的数字,108。

我又去了曾经上课的教室。后黑板的板报还没有被擦掉,那个长方形的时钟表没有被摘走,表上面那个用红布白字印上去的运动会口号也还在,周围还贴着我们两年来获得过的奖状。桌椅都重新刷了漆,被太阳光照的更加乌黑发亮。头顶上的老电扇还在吱呀吱呀不停的转,靠后门的那个墙角上又长了新的蜘蛛网,靠着暖气的墙上还有我用铅笔写下的名字。这么熟悉的地方,不知道今年该是哪个班住呢。

出门的时候,我看见了MX。她没有说话。我冲她笑,可她没有回笑。可是以前每次我冲她笑的时候都会冲我笑的。

后来她告诉我,她被分到了五班。而我在四班。

我在操场上看见了小T,我帮她把东西搬进宿舍。她的名字在楼道尽头右数第二个门上,是二班的。她们宿舍门口有个女生问我是不是分到这个班的,她也是这的。我说我不是,我只是在帮别人搬东西。

我没有跟小T打招呼就离开了。

我出门的时候看见有个女生在我们宿舍门口的纸上划入一个名字然后写上自己的名字,她想自己换宿舍啊。可她最后没有成功。

她是ZL。

原来我们在一个班,真好。

回到宿舍,我看见晴子正在选铺,我叫她到我旁边来,总比跟陌生人同铺好,我想。

我在某小说上看到过这样一句话:人生若只如初见,必陪君醉笑三千场,永不诉离殇。

三、

白露。秋分。寒露。霜降。立冬。

学校大门口两旁的柳树都快掉光了叶子,萧瑟的风一如既往的卷起地上所有的尘埃。大风刮过天空发出呼呼的声响,学校院子里一个人也没有,连每天雷打不动的课间操都被取消了。

我盯着窗外乳白色的长砖和刚落下就被风卷走的枯叶,想起了北岛的一句诗: 落叶吹进深谷,歌声却没有归宿,冰上的月光,已从河面上溢出,眼睛望着同一片天空,心敲击着暮色的鼓,我们没有丧失记忆,去寻找生命的湖。

我把想到的告诉晴子,她说这好像和我们的作业没什么直接的联系。

我说你真是一个恶毒的人,然后我想起我们正在上语文自习课。

晚自习下课铃响完,我还有一道数学大题没有解出来。晴子推了我一把,我把作业塞在她的袋子里,一起回宿舍。

外面天黑的不像话,没有星星没有月亮也没有时不时闪个红绿灯的飞机,诺大的学校里只听得到风卷残云的声音,我拉了拉外衣领口低着头匆匆穿过学校。

最近热水管前的人总是密密麻麻的挤在一起,远远望去只有黑压压的一片,时不时还会听到暖壶爆裂的声响。一千多个人挤这么几十个热水管想想也觉得可怕。幸好我没有暖壶。晚上伴着息灯铃,我怀里揣着刚从超市买的热奶匆匆跑回宿舍,摸着黑爬上我的床铺,不幸的是我压到了晴子的腿。

我拿出手电摆好作业后半天也写不出一个字,于是我盯着正在吃苹果的晴子。她看着我突然说想哭就哭出来吧。我真的哭了。后来觉得在床上哭还不够我趴在晴子腿上哭,我想哭出声可外面还有好几个值班领导。连哭都不能哭出声,真是憋屈。

晴子轻轻拍我的背但没有说话。

我擦干眼泪想继续和我的作业作斗争,可我的手电居然不亮了。真是,明明昨天还很亮的。

于是我厚着脸皮和晴子共用一把手电。

我想起后来我们宿舍每天睡的最晚的那个女生,在模拟考试前几天的晚上丢了手电,她哭的眼睛都肿了。

后来晴子也没有问我为什么哭,就像她哭的时候我也不问她一样。

四、

收拾书桌的时候,我在里面看到了失踪已久的手链。那是我自己做的。它应该只值一元五角,上面那个红色的麻绳一元一个,唯一的装饰是一枚颜色有些暗淡了的五角硬币。

可那个硬币上穿绳子的洞是我自己打的。用钉子一点一点钉出来的。

我还记得这条手链的最后一道工序是在英语课上偷偷完成的,但是被英语老师发现了。她用眼神示意我好好上课,没有批评我。她是一个很温柔的老师,我很喜欢她。但是我的英语成绩并没有因此提高。

但我还是想念她。我想念所有教过我的老师。

后来我在学校右边那个大草坪前看到了她,她穿着棕色的棉布外衣抱着一螺书,这是分班以后第一次见到她,她额前的刘海用黑色的卡子别在头上,头发又长长了不少。

我跟她打招呼,我说,老师好。

她笑着点头,两个眼睛都弯成了月牙状。

我也笑了。

我想起小学时有次期末考试成绩不好,上课我们起立喊老师好的时候,他说你们不要喊老师好,老师一点也不好。

我记得当时大家都沉默了。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我曾经的一个数学老师上课不让我们喊老师好,让我们喊:好好学习,天天向上。这个口号真的有用,之后的第一次期中考试我数学就考了前所未有的满分。

后来我又在某班门口听到这个被喊的特别洪亮的口号,可发出声音的人,再也没有我了。

我突然感到好难过。其实我最喜欢的老师是初三的数学老师,她是个性格豪爽的女子。

又想起了以前的班主任,我不太喜欢她。我觉得她从来没有对我笑过。可是现在我居然有点想念她,真是见了鬼了。

一直到毕业,我们被分的那个班都没有一起合个影。它就这么散了。

五、

以前学校里流行在自己手臂上刻下自己认为重要的人的名字,妄图在时光里留下点点微不足道的痕迹。

出于好奇,我用圆规在我的左臂上刻下了自己名字的缩写,TLJ。

真是该死的好奇心。

那时候真是一点也不觉得痛,而且还觉得它肿起来的样子很好看,像一件艺术品。我丝毫没有意识到这种行为被专家称为自残。

我看到有人在自己手臂上刻下自己男(女)朋友的名字,刻的血肉模糊。

后来我觉得我们就像一群丧心病狂的疯子,应该马上被送到精神病院并马上接受治疗的那种。

某天我看到A手臂上还有她男朋友名字的痕迹,她说她跟她男朋友分手了。

我的左臂突然尖锐的痛。

我想跟她说你不要难过,我想安慰她让她不要再哭了,可我张了张口,却发不出声音。

A想把她手臂上的名字划去,我们把所有的小刀都藏起来,她又去超市里买了一把新的。那把新的更锋利。

A让Y在那个名字上划了三道,看到A忍着痛的样子我都觉得疼,划完以后她却笑了。A 真是一个坚强的女孩。幸好后来她的手臂上没什么痕迹了。

谁在青春里,没有疯狂过呢?

我在草稿本上写下一句话: 不要说那些笑得一脸落寞却还大笑不止的人虚伪,他们只是在黑暗中迷失了方向,但又倔强的不肯承认的孩子。

六、

在每一个星光璀璨的夜晚,我喜欢抬头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直到眼睛酸疼的流下泪水,我依然固执的不肯低头,像一个顽固的孩子在仰望他的信仰,我想我可以一直这么望下去,就算地老天荒,海枯石烂。

我一直都相信天上是有神明的,东方的神仙,西方的耶稣,他们都一样,有最忠实的信奉者,只是名字不同而已。我一个人默默的以一种仰望的姿态望着神明,内心做着最虔诚的祷告:此时此刻,远离喧嚣,做最纯粹的人。

哈,其实我就是俗人一个,过最普通的日子,做最普通的人。四维说:我们都是平凡的人,也都是特别的人,所以我们都是特别平凡的人。我赞同。多数时候我只是在数星星,企图完成这个几千年来无数人做过但没人成功的伟大的事情,结果显而易见,我和那无数人一样都失败了。

在这个没有战火却硝烟四起的时代,有一个信仰是无比重要的。

三毛说:心所没有栖息的地方,到哪里都是流浪。她就像一个伟大的哲学家。

2015年流行,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

如果我有足够资金的话我一定要去丽江,可是没有如果,我没有钱。

我从书桌左数第三本书中抽出几张照片,里面夹着我从某本杂志上小心剪裁下来的丽江的照片。那个小镇正在下雨,有行人撑伞走过。镜头拍到了一个江南女子的背影和很多栋古装片上才会出现的古色古香的房屋,青转绿瓦。

总有一天我会去那里的,我想。

北岛说: 那时我们有梦,?关于文学,?关于爱情,?关于穿越世界的旅行。?如今我们深夜饮酒,杯子碰到一起,?都是梦破碎的声音。

七、

毕业季,这个注定要流泪的夏天

我不敢承诺我会不会变,我不敢保证时间会不会冲淡一切,我只想在此时此刻,衷心的祝愿你们,一切安好。愿你们继续爱每一个你爱的人,愿你们学会爱每一个爱你的人,愿你们用全部的勇气和微笑去拥抱这个世界,愿你们永远相信自己,并相信未来。我在人生还是白色的的时候遇到最美好的你们,你们用鲜艳的色彩在我的心里留下痕迹,我坚信,他们将永不褪色。还是那句话,遇见你们,是个美丽的意外。

—— 致那些陪我走过青葱岁月的孩子,不管我们认识,还是不认识。

我重温了四维的《左手倒影,右手年华》。这是我初二看的一本书,我向同学的。那时候我还是个学习不好又不太听话的学生(当然现在也是),我记得我是在一个午休看完的这本书,之后我抬起头看到前排有同学在低头认真的写东西,有两个女生小声的说话,有几个胆大的男生聚在一起不知道在玩什么,我看到大家睡觉的姿势都各不相同,我看到同桌的哈喇子流到了桌子上……我突然哭了。悄无声息的,只有大滴大滴滚烫的泪珠控制不住地往下掉,我突然觉得好伤感,心里空落落的。也许是四维的文字太过伤感,或者是我觉得自己与他何其相似,每一个从青春走来的孩子都那么相似。他们开始是纯粹的,然后一点一点的被这个社会同化。

2015年我和许多人告别。闭上眼,那些轻快的、纯粹的笑声仿佛还萦绕在耳边,再睁开眼,那些声音渐行渐远,仿佛来自遥远的外太空。眼前的景色,一遍一遍的告诉我,那声再见,也许就是再也不见。

再见。再见。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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