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母亲便象换了一个人,迸发出惊人的能量。 ”
中秋节后,母亲便格外地忙碌起来,收完地里的庄稼,母亲便走进属于她的晒秋时节。
家乡有许多山崖丘岭,也有许多深不见底的沟壑,这些地方长着数不清的草药山果。山崖的峭壁上有一丛一丛的野生枸杞和甜枣,枸杞一串一串从枝条上垂着,红红的果粒就象玛瑙般晶莹剔透。深紫色的甜枣饱满而结实,一簇一簇地挂满了刺枝,这种山枣的核儿小小的,果肉软软的,甘甜无比。崖顶上则长着很多柿子树,数不清的柿子如同一个个小灯笼,压得枝头弯弯的,在阳光的映照下闪着耀眼的橙红色。那长在半山腰的栗子树、核桃树、山楂树,沉甸甸的挂满了熟透的果子。山崖的向阳处,则是漫山遍野的山菊花,放眼望去,犹如一片黄色的花海,方圆百里之地皆是菊香扑鼻。还有一种紫色的野生浆果,大小如同绿豆,数量多得惊人,用双手来撸,只需片刻工夫,便能撸上一大筐子。丘岭上,一望无际的都是开着雪白色小绒球的蒲公英,一大片一大片地,从丘岭的斜坡一直延伸到沟底。沟底是一条长年不断清澈见底的小溪,泉水从远处的山上流下来,一路叮咚,水声悦耳。溪边长满了浓密茂盛的薄荷,粗长的枝茎,青绿色的叶子,开着很小很小的白色花朵……
母亲个子不高,非常瘦弱。但只要走进晒秋时节,母亲便象换了一个人,迸发出惊人的能量。每天天还不亮,她就背着一个很大的筐子,顺着崎岖不平的小路进山去了。
中午时分,我放学回家,远远地,便会有一股浓郁的山里独有的气息扑面而来。这时的院子里,厢房的平顶上,矮墙的瓦片上,窗台上,水井边,满满地晾晒着母亲采回的草药和山果。橙红的柿子,浅黄的核桃,褐色的栗子,金色的山菊,红通通的山楂,玛瑙般的枸杞,深紫色的甜枣和浆果,青绿色的蒲公英和薄荷……母亲则坐在一个竹凳上,一边轻轻地捶着腰腿,一边四处观望着她的收获,眼睛里透着满满的喜悦。我蹲在母亲身边,母亲拿过一个柿子递给我,我迫不急待地接过来,咬上一口,甘甜的汁液瞬间沁入五脏六腑……母亲疼爱的看着我,轻轻地抚着我枯黄的头发,说慢慢吃,山里有的是,等晒完秋,日子就好了。
从我记事起,家里的生活就非常困难。父亲从部队带病回乡,身体状况很差,疾病经常复发,不能从事繁重的劳动。母亲拖着瘦弱的身躯,披星戴月,风雨无阻,忙完地里忙家里,还要照顾我们姐妹三人。家里仅有的几个鸡蛋都省下来留给父亲和我们姐妹。由于过度操劳和严重的营养不良,母亲时常晕倒在田间地头。在那段艰难的岁月里,坚强的母亲咬紧牙关,一边耕种着十几亩地,一边用她的坚强背来了全家的希望,用她的慈爱温暖了我们的童年,用她的劳作淡化了生活的辛酸。多少个深秋的清晨,母亲独自背着那个大大的筐子,手里捏着一块菜窝头,走进凉意袭人的浓雾,走进罕无人至的山里,爬上令人胆寒的峭壁,下到潮湿泥泞的沟底。雾水打湿了她的衣服,荆棘划破了她的手臂,不知名的小虫子咬伤了她的腿脚,她却全然不顾,一双眼睛只是透过雾气寻找着山果草药,一棵一棵地挖,一个一个地摘,直到大筐子满得冒出尖来,她才背起大筐,弯着腰背,一步一步地走下山来,那条崎岖不平的山路上,重重叠叠地印满着母亲的脚印和汗水。多少个寒冬的夜晚,母亲坐在昏黄的油灯下,仔细地打理晒好的山果和草药。透着浓郁甜味儿的的柿饼、山枣、浆果,散发着清新香气的蒲公英、菊花、薄荷,堆成小山一样的核桃、山楂、栗子,还有一篮一篮珍珠般的枸杞……这些大山的果实,经过母亲的双手,都变成了奇珍异宝,焕发出诱人的光彩,它们带着大山的灵性和母亲的气息,带着我们许多小小的心愿和渴盼的目光,就像一群长着翅膀的精灵,从大山飞向外面的世界,化为父亲的药费,我们的学费,一本小人书,几块水果糖,中秋节的甜月饼,过年时的新衣裳……
星移物换,岁月变迁,转眼过去了几十年。每当回到老家,我都会扶着七十多岁的母亲,沿着她当年走过的那条小路,寻找当年晒秋的痕迹,重温终生难忘的记忆,诉说烙印心底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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