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菊花枕里的母爱

“菊花青,菊花黄,菊花黄了遍地香,打下菊花来充仓。菊花酒,香醇长,菊花枕头好清凉……”

“深秋万调零,独有菊挺秀”。每年深秋时节,每当野菊花在万物肃然的刹那,布满所有的沟沟坎坎时;那一片片雪白,一片片橘红、一片片鹅黄野菊花开放在山坡贫瘠的山梁,装点摇曳生命的多姿;在深秋的寂寞旷野点燃和释放生命着生命的内涵之际,此时也是母亲最忙碌的时候。

小时候,我有严重的慢性偏头痛,吃药,打针,各种偏方都无计可施的时候,母亲就盼望秋天的来临,期待着野菊花在母爱的感召下开遍山涧、田野。娘听人说,慢性偏头痛,唯有保养,而保养在那个年月是奢侈的代名词。每天为衣食发愁的日子,只有寻求老天的恩赐,什么穿金龙呀,薄荷、山菊花呀……是最好的保养品。在母亲殷切的期盼中,记忆中的野菊花是很有灵性的,它总会如期而至,以一种不可阻挡的方式冲出绵延的山涧,冲向天野,大地,甚至冲进老家的庭院。

每当此时,母亲总会拿一条老粗布口袋,满山遍野地去采摘野菊花,她把采来的野菊花晒在秫秸席、棉条或磨盘上晾晒,等野菊花晒干后,便小心翼翼一把把地往枕头套里装,针针细缝,线线牵情,母亲给枕头缝边的时候是最虔诚的,我甚至不懂事地责怪过母亲的古怪动作和表情。她总是将枕头拿在手中反复颠覆着,又踹又揉捏着野菊花,最终满足地笑笑,然后严肃地穿针引线,嘴里念念有词,之后才满脸慈祥地一针一线缝制。

也真是奇怪,不知是野菊花的功效,还是母爱的魔力,枕了母亲缝制的菊花枕头,我的病竟不治而愈。从此以后,我对母亲和那些野菊花也愈加地崇敬。在以后的每年秋天,我都会帮母亲到山涧和坡里采摘野菊花,缝制菊花枕头。

记得有一年秋天,母亲为了给结婚的儿媳妇添置一对野菊花枕头,不知翻过了多少座山坡,走过了多少道沟沟坎坎,终于采到了足够装一对枕头用的野菊花。在她的窗台、磨盘和秫秸席上晾晒干透了之后,缝了两个枕头,母亲说:“今年过季了,我也没有能力走得太远,没有采到足够的野菊花,不然也给未来的小孙子做一个,等来年的秋天我再去采。”

母亲还说:“听一位老中医说了,枕野菊花做的枕头,养脑安神。我想,你枕这个枕头头脑清醒,能赶好稿子,就给你们做了一对。”我的心顿时一紧,鼻腔酸酸的,深深的负罪感让我内疚不已。望着母亲那被风吹乱了的满头白发,看着母亲那双粗糙的布满老茧的手,我终于控制不了自己的感情,泪水夺眶而出。

那天晚上,我早早地躺到了床上,将头轻轻地枕到野菊花枕头上,顿时,一股原始的、纯净的、清新的花香沁入心田。在一旁边看电视的妻子问:“你在屋里喷空气清新剂了吗?”我说:“没有,是妈做的野菊花枕头散发的香气。”妻子抿嘴一笑说:“我说这么香啊!”

枕着母亲的野菊花枕头我不忍睡去,生怕睡了以后闻不到那股香气了。仿佛间我好像走进了原始森林,那种纯净的气息洗涤了心脾,细致的母爱温暖了我的全身。母亲那银白的头发、粗糙的双手、苍老的身影,还有她看着我时那慈爱有神的目光映在脑际,梦呓中泪水已打湿了菊花枕。

又是一年秋风至,又到野菊满坡黄。面对漫山遍野的野菊花,今年已是物是人非,惟一面对的是母亲慈祥的遗像和冰冷的石碑。读物思情,在感恩节到来之际,看到漫山遍野的野菊花,想到了母亲,想到了母亲给留下的野菊花枕。“菊花黄,遍地香,打下菊花来充仓。菊花酒,香醇长,菊花枕头好清凉……”吟唱着民谣,泪眼模糊的眼前浮现出母亲的慈祥的笑脸,引发出对母亲的深切怀念。

(原创作者:山东莱芜朱玉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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