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识一个人,到底要多久的时间?
大约,是在我童年的尾章时,我才真正认识我的父亲。
我一向惧惮写亲情,尤其是父爱,因为我担心自己浅薄的文笔,写不透父爱的深刻。父亲的爱像一把蜜糖铸剑,先是留下剑伤,而后才是一丝甜蜜。是年少的我太不懂事了吧!我仅仅只是感到疼痛,忽略了而后的甜蜜。从勉强写得出文章到现在,自己几乎是没写过父亲的。母亲的印象深刻的留在我十多年的记忆里,但记忆里我的父亲,除了他落寞的背影在我的视线里一点点变小,最后浓缩成一个孤独的黑点。似乎,就没有其他什么映象了。
爱默生说:“家庭是父亲的王国,母亲的世界,孩子的乐园。”而我的国王却不曾有过一天享乐的日子,他用结实的肩膀支撑着母亲的世界,保护着儿女的乐园,肩负着一个男人的责任。为此,父亲背井离乡,付出自己的青春年华,也缺席了我的整个童年。
我是个心急的孩子,尤其是每到开学那天,我总是担心去的太晚,大抵是害怕没有床位了吧上了中学,路途更加遥远,报名便更成了一大难题,父亲不愿麻烦别人,更不愿我感到麻烦,干脆买了一辆二手摩托车,预计着开学送我去报名。每一个热血方刚的青年都有一个赛车梦想,然而当父亲已是中年,买车早已不是为了当年那个年少轻狂的梦想,而是为了满足他的孩子,一个小小的愿望。
或许是父亲老了。他苦练了几个月,车技依然不高,恰逢九月一号又是中雨,父亲从未遇到过这样的情况,将新雨衣摆弄了老半天也没套上,最终还是由我为他穿山了雨衣,冷雨天气,我与父亲在雨衣的庇护下依偎着,车子缓缓前行,像这个家庭几十年风雨走过。
我的心脏随着车子一同晃荡。父亲从未在这种人多雨大的情况下骑行,父亲的身子瑟瑟发抖,引得车子一同晃荡。
车子突然猛地倾斜。在一个急转弯处,轮胎打滑,车子差点冲下公路,好在父亲及时调整了车子。车子转危为安,我与父亲安然无恙。但我们的心脏都仿佛被猛地提上万丈高,又猛地摔落下似的。父亲把车子停靠在路边,两脚踏地,以稳定车子,稍作休息。我们就这样,一前一后,两颗心脏扑通扑通,紧紧的贴着,一言不发……
父亲在前面摆弄着雨衣,我却在后面大声叹息:“诶,也不知道几点了,恐怕又要迟到了……”我大声叫嚷,表示抗议,想要催促父亲赶快出发,父亲依旧沉默,片刻之后,车子发动了。
早晨十点多,父亲与我到达学校,他却淋湿全身。原来他担心自己被雨衣影响,竟在休息那次褪去了雨衣。
父亲淋雨载我走过余下的路程,我竟丝毫不知!后来,我搬到离学校不远的小村子,那辆陈旧的二手摩托车就再也派不上用场了,像一名退役的老兵,永远守在那间空屋里。父亲说自己老了,这车大概也不会再有人骑了。父亲的话深沉无力,好像他已是风烛残年的老人了似的。我想缓和一下压抑的气氛,便调侃到,您把它留着,我以后用。父亲斥到:“你就这点出息?”虽是斥责,却少了曾经的那份霸气,少了严肃的表情。我清楚的记得,童年里模糊的父亲是严肃的,苛刻的。
或许父亲真的老了。
在没有结实的臂膀,胡渣也渐渐泛白,深深浅浅的皱纹里,沉淀着父亲四十多年的辛酸曲折。难道父亲就这样老了?
前不久,在江苏打工的父母买了一辆便宜的二手电动车作为上下班的工具。电话这头,我久久的笑着,这么多年了,父母终于知道关心一下自己了。我嘱咐父亲一定要买件雨衣,父亲反驳到:“买那干啥,怪费钱的,还影响我技术!”我说:那您也忍心让妈和你一块儿淋雨啊!”父亲在电话那头保证到:“放心,有我在,我给你妈挡着……”
我仿佛看到电话那头父亲的样子,意气风发,精神抖擞,一如曾经年少轻狂……其实父亲依旧年轻。
年少的我曾无数次抱怨父亲未能在童年给我一个可以依靠的肩膀,可当自己渐渐长大,才发现,父亲虽不在身边,却也永远牵挂着他的孩子,准备着随时为家人遮风挡雨。
雨水啊,我亲爱的雨水!但愿你别淋湿那渐渐老去又依然年轻的身影,但愿你别淋湿我那,亲爱的父亲!
感谢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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