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玉……”随着一声声轻唤,男子一头张扬似火的红发一缕缕变白,最后成为三千银发,披散在肩。
——引子
彼时他是南丘陵上修为小有所成的枫树精,生性顽劣,某天闲来无事他幻化成人形去人间游玩,经过一家首饰店时一眼便被这块天然去雕饰的璞玉吸引了眼球,便趁掌柜不注意顺手摸了去。
回到南丘陵后他爱不释手,日夜佩戴着,玉不离手。誰曾想这玉竟被着他修炼时的精气所滋润,渐渐有了灵性,斗转星移,璞玉终于在一个月圆之夜幻化出自己的身形。
第二天他一睁眼之时便看到一个曼妙的少女躺在自己怀里,长长的睫毛好似轻盈的羽毛,嘴角带笑着便露出两个浅浅的梨涡,甚是可爱。他如获至宝,更是把她捧在手心里。
“子枫,你说世间这么大,倘若有一天我不甚走丢了,你会找到我吗?”她窝在他怀里,把玩着他一头张扬如火似的长发,因为他喜白衣,她也随他爱上了白衣。不待他回答,她兀自开口,“即便你能找到,那万一你忘了我呢?你要是忘了子玉,你会哭的!”
他笑骂道,“蠢丫头,怎的我都忘了还是我哭呢!”“我说会就会!”她偏生没理不饶人。“好好好,会哭会哭。”他轻笑,缴械投降,闻着她发间的清香复开口,“子玉,不管天涯海角,沧海桑田,纵使我忘了全世界也不会忘了你。”
时光荏苒,浮生不过一阙,她渡劫失败,眼看天雷将至,一抹白影掩盖了视线,风华绝代之姿,却让她的世界兵荒马乱。天雷的威力如何之大,即便是九天诸神也不敢冒然承接。
她慌了心神,哭喊着,却怎么也擦不掉他嘴角那一抹鲜艳的红,她抱着即将消散的他,找到上神,请求上神保他性命。上神只问一句,“他神魂皆已俱灭,如若逆天改命,则需取一人而代之,你可愿?”“我愿意!”简短的三个字铿锵有力。
施法时要将受法者活生生抽骨割魂,重塑新生,上神见她五官都扭曲了,遂又问道“悔么?”她疼得抽气,却仍是咬牙坚持,“无怨无悔。”
许是被她的执着感动,上神终是不忍,保了她的元神。因着他的新生是以她为母体,上神告诉她,子母相依,母不离子,倘若三世内他不能再度爱上她与她在一起,她将彻底形神俱灭。
她低头不语,寻了他三世。
第一世他为书生,赴京赶考路上偶染风寒,贫寒交加,宿在破庙里。他本以为寒窗苦读数十载就要功亏在这一篑,朦胧间只见一白衣裹身的女子徐徐走来。
“可是姑娘救了我?”他声音沙哑,却醉了她的心。她立于门口,看着他对庙里华裳披身的女子低声道谢,他眼里的流光她看的分明。滚烫的泪顺着脸颊落入手中还端着的药里,看看门前两侧的侍卫,她收回了脚步。
后来,她听闻新科状元郎与当朝宰相之女结为秦晋之好。迎亲那天,满城都在说着两人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她只远远看了一眼,便转身离去,倘若这是他想要的幸福。
第二世他是名满天下的剑客,一人一马,一萧一剑,驰骋天涯,好不快活!
他和她相识在武林争霸的擂台赛上,她扮作一身男相,与他对招一天一夜,终是不忍,虚幻半步,被他擒下,两人也成了结拜之交。
只是不待她表露女儿身,还未吐露心声,便被告知他做了武林第一美女的入幕之宾,乍听闻时杯盏应声而碎,他只当她过于震惊。是啊,他自诩不凡,又是年少成名,美人功名皆已有,又怎会桎梏于自己这一方天地。
她决定无论如何,表明自己的女儿身,可是未待踏出房门,他先一步进入。触及她一身女儿妆,他眼里先是滑过一抹惊诧,随后被鄙夷代替。没错,是鄙夷,她看的真真切切。“离嫣被人刺伤了,在她的房间,有你的玉佩。”说罢,转身离去。
她追过去,想解释什么,却见他抱着昏迷不醒的第一美女,眉目间满是焦急。望向她时,却是淡漠疏离。
“仇姑娘,离嫣身受重伤,凌某先行离去了。”“不是我。”看着他木然的神情,她哑然,他不信她!泪,早在第一世便流干了,如今只剩满心的干涸。他看着她踉跄着离去的背影,不知为何一番苦涩涌上心头。挥去这股不适,转身大步流星而去。
第一剑客和第一美女的佳话成为人们津津乐道的一段美谈,唯有南丘陵,只剩了一陵萧寂。
而这一世,他做了大梁朝意气风发的护国将军,少年得意,仕途顺利,理应是天之骄子了。却偏生,遇到了她。她是当朝右相之女,她记得他,他仍不识旧时人,这一次,她累了。两人算得上青梅竹马,他黏她黏得厉害,她却一直不冷不淡。
奈何天有不测风云,他功高盖主,又有大臣暗地里使诈,一番明争暗斗之下,他被冠以通敌卖国之罪,按律当诛。再如何恨,也不忍看他生生丢了性命。她央求自己的父亲,救他一命。右相爱女深切,深思熟虑之下,终是应了。
不料君王却要她入宫为妃作交换,彻夜难寐,她,答应了。
他出狱后被贬为庶民,自觉已配不上她,便想隐姓埋名孤独终老。这时却传来当朝新晋玉妃饮毒自尽的消息,不顾旁人的阻拦,他潜入宫盗取她的尸体,再见伊人,却是恍若隔世经年。
“阿玉……”他一遍遍低声唤着,仿佛这样女子便会醒过来一般。
“阿玉……”男人光滑如脂的额紧贴在女子冰凉的额首,似是情人间喃喃低语“阿玉,我记得了,这次换我来守护你,可要等我啊!”
后来,世间传闻,南丘陵每至月圆夜便会传来幽幽扬扬的琴声,一白发白衣男子默然长坐于此,身前只有一枚璞玉。
三生烟火一世迷,葬了悲欢与合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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