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的枫已是而立之年,身边的朋友或出入成双、或携妻带子,只有枫为了心中一点小小的抱负,独身执着于这既无奈又多姿的生活中。
成家立业本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倔强的枫却偏偏要立业成家地去念,以至于、以至于……但是枫是快乐的,在形形色色的人群中快乐地来、快乐地去,如同一只小鸟,下雨时,收起翅膀,在自己的小巢里让心灵宁静;天晴时,展翅高飞,纵情自己的理想。直至萍的出现,枫的天空潮湿了。
枫是在朋友举办的一次酒会上认识萍的,萍,婀娜妩媚、落落大方,青春的脸上总是洋溢着醉人的微笑。参加酒会的只有枫和萍是独身,也许有意、也许无心,朋友把枫和萍安排在了相邻的座位,那一刻,枫闻到了一股沁人的体香,一股少女特有的沁人体香。枫听人说过,男人能闻到体香的女人,是可以结为夫妻的。枫感觉面部微微一热,举止言谈竟有些拘谨,枫从此心里有了秘密。
酒会的气氛很是热烈,加之朋友张弛有度,使酒会高潮迭起,快乐充斥着每个人的心胸,萍也是常常笑得粉面桃花,看得枫总以为自己怀里有只小兔在顽皮地跳。朋友让枫即兴来首诗,萍鼓掌跟着起哄,枫推辞不过,起身占出:今朝有幸多飞扬,世事浮沉绝苍凉;直道相思了无益,未妨惆怅是清狂。枫自己也搞不明白,后两句为什么就直接搬出了李商隐的七律。大家兴奋叫好的时候,萍没有,萍清澈的眼睛里掠过了一丝心事。
卡拉OK响起的时候,聚会再一次掀起了高潮。朋友力荐枫和萍共同合作唱一首歌,枫不会唱,说啥也不接麦克风,还是萍大方地拽了一把枫:我带你唱,把脉塞给了枫。唱的是王志文和江珊《过把瘾》的主题曲,萍又是男声、又是女声,唱的婉转哀怨,最后竟是梨花带雨了。一种酸楚涌上了枫的鼻腔,枫感觉眼睛湿湿的。
岁月如水,一如既往地流淌着。
突然有一天,枫收到了萍的邀请。萍的公司举办新年晚会,萍是公司的金牌歌手,萍的节目是不可或缺的。枫在一秒的诧异之后,马上被感动代替,自己辛辛苦苦、像浮萍般漂泊,原来自己的心竟是这么脆弱、原来自己的心早已在期待一种安定的生活。
枫如约赶到会场的时候,萍已经着好装,站在门外的凉风中等待了,枫看着不停打着颤抖的萍愧疚又怜惜地说:不是说好六点吗?你瞧,现在才五点半。萍假装嗔怒地撅起小嘴:哼,来的晚,就说明你不喜欢。枫没有搞明白,萍说的不喜欢指的是晚会还是萍。但是萍清澈的眼睛里闪烁的兴奋与晶莹,枫是看到了,看得很仔细,因为萍也在看着枫的眼睛。时间定格的刹那,仿佛世界只剩下了枫和萍,其他,都变成了原始的森林、青青的绿草,还有环绕而过的那一条弯弯的小河。萍拉起枫的手,跑出了晚会的会场、跑出了公司的大门,融进了马路上路灯暧昧的昏黄里,不知什么时候,萍已经挽住了枫的胳膊,头枕在了枫的肩膀,小鸟依人,俏皮可爱,枫来不及尴尬便陶醉了,枫又闻到了沁人的体香,是那么真实。
“再不回去,要耽误晚会的。”枫提醒道。
“哈哈……”萍俏皮地笑着:“走我们的路,让别人表演去吧。”
枫没有坚持,只是情不自禁地搂紧了萍。
岁月如歌,歌声让人激扬澎湃。
“萍,我可是大你六岁的哦!”粉拳。
“萍,我家的条件可不好,还不知有没有房子呢?”粉拳。
“萍……”枫无法继续说话,萍含情的朱唇已然盖上枫的嘴,舌尖传递的温度,摧毁了枫所有的语言。
仲秋节的前夜,枫和萍依偎在海边的石级上,萍说:“明天下午三点还在这里等我,一起到家过十五吧,见见我的父母。”
“然后我们就结婚,嘻嘻”,枫和萍在一起的时候,总是那样开怀。
“想得美,总得让我感动下吧?”萍撅着的小嘴依旧那么俏皮。
枫严肃了起来,深情地看着萍道:“连就连,今生相约定百年;谁要九十七岁死,奈何桥上等三年。”
“好,谁要九十七岁死,奈何桥上等三年。”萍喃喃低语着:“虽然我知道这不是你写的,但是我相信,就让月亮作证。”萍抬头看月亮的时候,已是泪水涟涟了,月光下格外晶莹。
第二天下午,枫收拾停当,早早去了海边,等着萍的到来,兴奋和期盼,使枫的脸一直红润着,看起来有酒后微醉的感觉。最后的一抹阳光,跳了跳,躲进了海岸线下,大海也变得宁静起来,萍还是没有出现。月亮升起来了,很圆、很亮,枫却看出了苍凉。当太阳再度升起,枫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家了。几天后,枫收到了萍的弟弟送来的一封信,枫压制住自己的激动,急切地打开,信中只有寥寥数语:枫,那天晚上我思量了一宿,却没有发现爱你的理由,你还大我这么多,还是收回你的妄想吧,我已辞去了工作,不要找我,今生不想与你再见!
如此的决绝,让枫呆滞了,“奈何桥上等三年,呵呵,奈何桥上等三年……”枫低语着,任破碎的心在风中凌乱。
高楼谁与上?长记秋晴望。
往事已成空,还如一梦中。
岁月如岁月一般平淡无奇,只是每年在中秋的夜晚,枫的心里会感到一丝隐隐的疼,瞬间而已,因为他早已把“奈何桥上等三年”锁进了记忆。
又是一年中秋节,枫领着儿子去市场买菜,“大哥是你”?枫循声望去,隐约分辨出身边正在买菜的是萍的弟弟,他先认出了枫。“哦,你也买菜”,枫寒暄着。“你姐姐可好?”枫礼貌性地回问了一句。一丝愁云笼罩了萍的弟弟那有些沧桑的脸:“我姐姐失踪很多年了。”枫的心突然紧了一下:“怎么会这样啊?”“说来话长”萍的弟弟说:“那年中秋节,姐姐说要领你回家,让我爸妈见见,正巧那天有人给我姐姐提亲,是一个大老板的儿子,有钱有势,妈妈就同意了。姐姐反对,妈妈就拿着农药,说姐姐如果不和老板的儿子结婚,就喝农药自杀,姐姐没办法,答应了。就在和老板儿子结婚进洞房前,姐姐失踪了,只在梳妆台的镜子上留下几句话:连就连,今生相约定百年;谁要九十七岁死,奈何桥上等三年……”
枫闭上眼睛,泪还是流了出来,他牵着儿子的手,踉踉跄跄地走着,后面卖菜的老农在吆喝他:“你的菜,你没有拿你的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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