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辽西的连绵群山中,在群山环抱中,有一个几乎与世隔绝的小山村,在村里,住着我的姑父姑姑一家人。
姑父姓崔,名凤桐,寓意“凤凰落梧桐”之古语。一个地地道道、老实巴交的农民,说话慢声慢语,每说一句话之前先得有几个“嗯。”字,而且每句话都要慢半拍。如今姑父已年过六旬,两鬓也已斑白,高大的身躯也已微驼。此时,正在院子里收拾农具。
屋里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老头子,我想上茅房”,姑父听到后,一溜小跑来到屋里炕前。此时女人弯曲着双腿,用屁股一左一右挪到炕沿,她就是我的大姑,一个瘫痪了几十年的女人,姑父背起姑姑放到厕所一个特制的凳子上,凳子中间有一个能容下一个人屁股的窟窿,上完厕所,姑父,又把姑姑收拾干净,穿戴整齐,背回了屋里。
“老头子,我中午想吃炸酱面”,姑姑坐在炕上对着姑父说。“嗯。我马上就做”,姑父拖着嗯腔回答。
时至中午,一碗热腾腾的炸酱面端在了姑姑面前,姑姑的手指不能弯曲,只能用汤匙吃饭,胳膊也只能抬到嘴的位置,看着姑姑吃的香甜,姑父一旁憨憨的笑着,那眼神里能看出幸福和满足。
如今家里,只剩下了老两口相依为命,儿子在外地的建筑工地,是一个项目经理,一天忙的不可开交,没有时间回来,一年能收入十几万,心里想着瘫痪的母亲,特意为母亲买了轮椅,还寄回一些专治母亲病的昂贵中药。孙子已经上了初中,在寄宿学校,只有放假才能回来。
而闺女早已出嫁,虽然在同一个村子,离得不远,可毕竟不能守在姑姑身边,吃喝拉撒全是姑父一人的事,姑父也早已习惯照顾姑姑,身边总算还有一个能说话的人,不至于太寂寞,姑父已经很满足了。
姑姑年轻时,也是村里数一数二的大美人,漂亮且能干,在村上当着妇联主任,说媒的人踢破了家里的门槛儿,可姑姑心气高,谁也看不上。可命运总是捉弄人,在一次修水库时,姑姑在水里太久了,染上了类风湿,在五六十年代,这种病仿佛是绝症,祖父想尽了各种办法,还是没能治好姑姑的病,到最后,姑姑只能住着双拐走路。
姑娘大了,总要嫁人,有人说媒,把姑姑介绍给了一贫如洗,说话还有些迟钝的姑父,一个拄着双拐的人,还有条件可讲吗?姑姑心里虽有一百个不愿意,却也只有认命的份。
一年后,儿子出生了,取名顺儿,言外之意,今后的日子能顺顺当当。姑姑的病又加重了一些,即使拄着双拐,也只能往前一点一点挪动。
两年后,女儿出世,取名蛮丫,也许姑姑怕女儿大后被人欺负,故起了个厉害的名字。生了女儿后,姑姑彻底瘫痪了,大腿只能弯曲着,既伸不直,也盘不上,手指也并在了一起,不能弯曲。一日三餐,上侧穿衣,都得有人照顾,两个孩子也需要照顾,姑父忙完大人忙孩子,忙完地里忙家里,日子还是过得捉襟见肘,家徒四壁。
有时姑父在地里干活,会一路小跑往家里赶,看看姑姑和孩子安然无恙,又会一路小跑赶回地里,日子就这样艰难又忙碌中一天一天过去了。顺儿已经九岁了,年纪虽小却极懂事,一边上学一边照顾母亲,使姑父能安心的在地里干活。
我比顺儿大五岁,暑假时会到姑姑家住几天,姑姑家里真的很穷,仅有的一点儿大米白面,姑父都拿了出来,为我做好吃的,使我心里总有一种怪怪的感觉。
即使再穷,姑父还是把两个孩子都供完了初中。日子真快,顺儿要结婚了,是打工时认识的,女孩长得不算漂亮,可总得有几间像样的房子吧,看着几间破旧的茅草房,姑父发愁啦。祖父实在看不过去,就为姑父盖了四间像样的平房,钱可还可不还,就看顺儿的日子过的怎么样了。
转眼,顺儿的儿子也出世了,顺儿每年都出外打工养家,一家人可算其乐融融。妻子在家看孩子,照顾姑姑,姑父还是一天到晚忙地里的活。
谁知,娶到家的是一个母夜叉,一次,趁姑父上地干活,儿媳妇把姑姑摁在炕上,企图掐死姑姑,在地里干活的姑父,心里总感觉放不下,一路小跑赶到家里,正好看到这一幕,把奄奄一息的姑姑从魔掌中救了下来,经过数月调养姑姑才恢复如初。而那个母夜叉,也因蓄意谋杀,被判处了八年徒刑。赶回来的顺儿,只后悔认错了人,没有半点儿责怪父母,顺儿在外不能照顾孩子,幼小的孩子只能扔给父母,姑父又重新过起了忙完大人忙孩子的生活。
顺儿的性格也和姑父一样,正直、倔强、要强,欠下祖父的钱,愣是一分不差的全还了。他要靠自己的奋斗,让年迈的父亲,瘫痪的母亲过上好日子。顺儿的心里始终认为“贫穷不是博取同情的借口”。
姑父推着坐在轮椅里的姑姑,漫步在田间的小路上,感觉很幸福,儿子不用操心,女儿孝顺,孙儿懂事,剩下的,只有和姑姑在人生的路上,风雨同舟,走好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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