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寻你,别了秋后的雨,枯叶如蝶。
时光瘦了,岁月凉了,忘川也变得苍桑。渡江的人面无表情,小舟驶过,涟不起丁点生息。那些飘缈的魂魄如轻烟般匆匆而过。迎面,幽风,凄冷。
{我等你,同渡。}苍茫的天漫布墨色的云层,我齿间的话如歌如泣。掩面,有泪水的寒。
{这一年,彼岸的花开得红艳。}是玄衣,衣色如墨,眉眼无情。
{你已在这等了三百年了,还不死心?}
{一个死了的人,心自然也是死的。每一年你都会问我,三百年,你就问了三百次,而我的回答每回也一样。呵呵,是你记性太差,还是我记性太好?}我无奈地笑笑。
{你人死了,可你的心却不死。我真不知,你究竟执着何在?我每天押送的鬼魂不计其数,死后的人都盼着轮回转世,而你却徘徊在这奈何、这忘川上,周而复始,竟已三百年。}玄衣说话的口稳中带些怜悯,眸眼却仍是无波无澜。
{玄衣,你每年都这样问过我,但我却一次都没有回答。}我望向他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
他不语,长身欣立、衣袂飘舞,额际几缕青丝动荡。
{因为一段情、一份思念、一个承诺。玄衣,你曾经亦是在世为人过,你怎会不懂?}我说道。
玄衣的目光闪过一丝诧异,稍纵即逝。离去时远远的道出一句话,{我懂,但我宁可深信我不懂。}
我突然的难过起来,悲伤如同汩汩潮水般涌上心头。纵然,这颗心已停止跳动。玄衣,一个没有记忆的鬼差,无情无爱,他怎会懂。那么我的念生,你可还懂得?
看一眼,彼岸,那花凄红如血。
【二】
{玄衣,人间现在是什么时节了?}
{三月天。}玄衣回道。
人间三月天,花飞漫天。
{今年的梨花一定开得很白很美吧。}我不禁念念起这人间的斑斓。
{哪一年不都一样。}玄衣淡淡说道。
{我当然知道,我亦只是随便说说而已嘛,你真是不解风情。}我狡黠一笑。
{我本无情。}玄衣冷冷的声音。
我默然,看着他的侧脸,和念生有着相似的模样,但他不是他。念生很爱笑,明媚的眼。而玄衣,从来不会笑。
{玄衣,我又在想念生了,很想很想的那种想。}
{你就是个痴人。}
{才不是呢,我是痴鬼。}
{好吧,痴鬼。今天死了几百人,有得我忙的了。}玄衣扬身。
我叫住,{哎、玄衣、、}
{知道了,帮你留意嘛。}玄衣头也不回。
【三】
{玄衣,你说念生究竟在哪里啊?难道望穿了奈何、干涸了忘川亦等不到他吗。}
{他已不再是他,你等的那个念生,不过是一场过去。}玄衣说道。
{玄衣,三百年真的很久了么?}
{不久,如果你只当它是一场梦。}
{那么玄衣,我现在是不是看起来很老了?}
{你只是个鬼魂,怎会变老。}玄衣无奈。
我沉默,望着彼岸的花,玄衣坐我身旁。曾几何时?似乎这三百年来总有他相伴。
{玄衣,念生怎么可能不来呢。我死之前便许诺过他的,我会等他,一直一直等。在世不能相守,那么下一世一定要在一起。}半晌后,我又说道。
{你还要在等三百年?}
{或许更久。}
{这奈何的桥太长、这忘川的水太冷,人间却是有晴天。离去吧,虽然我知劝不了你,但我还是要说。}玄衣说道。
{奈何长、忘川冷,但还有你在啊。}我看着他,喜悦分明的话。
玄衣蓦地愣了愣,冷冷的神色,{跟我无关。}
我说错什么了吗?又惹他不高兴了,虽然他从来就没高兴过。
【四】
那一天,彼岸的花凋零了。
玄衣找我,说阎罗君知道我不渡轮回的事了,我不尊守六道轮回的法规,必受惩戒。
{你逃吧,我带你。}玄衣拉着我的手,第一次,原来他的手并不是很冷。
{我不要!不要走!我要等念生!}我扯开他的手。
{你必须走!你现在就一个选择,渡轮回!趁其他的鬼差还没捉到你之前,否则你将受灰飞湮灭的惩戒!}玄衣瞪着我。
我从没见玄衣怒过,怔忡得不知所措。
{玄衣,哪怕十八层地狱我也不怕。所以轮回,我不渡。玄衣,押我去见阎罗君吧。}我拉起他的手。
玄衣眉头一蹙,抬手将我抱起,往六道飞去。
{玄衣,我不去!若我逃了,你必受牵连!你已经为我做得够多了,这三百年来一直是你在掩护我,保我周全、、、、我不可以让你受罪!}我泪流满面,拼命挣扎。
{又是因念生对不对?!你个痴人,你灰飞湮灭了你还怎么等?!}
{不是因为念生!从前是因为他!现在,是为了你、、为了你、只是为了你、所有的只是为了你!}我心痛得快要讲不出话。
玄衣不管不顾,只牢牢的抱着我,往前飞着。
{大胆玄衣!果然要私自放走这女鬼!好在阎罗君英明,命我们在此候着。}前面已有几名鬼差冲了过来。
{跟玄衣无关,我跟你们走。}我示意玄衣放我下来。
玄衣却是不动声色,紧紧的护着我。
{把玄衣也一并处罚!}几名鬼差同时向我们出手。
闪电、焰火,轰鸣鸣地打斗声响彻了天际,火红色的光刺穿了阴霾的云。
玄衣倒下了,嘴角流淌黑色的血。我安然无恙。
然而鬼差的攻击仍在继续,我不顾撕裂般的疼痛,跪倒在地,捧起他的脸。玄衣神色虚弱,那张白得几乎透明的脸快要幻灭了一般。玄衣扬眼看我,眸中有着浅浅的笑意。
{玄衣,这是我第一次见你笑,你笑起来真美。}指间轻轻地抚着他眉目。
{或许不是第一次见。轻梦,第一次见到你,我就觉得好熟悉好熟悉,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好强烈。轻梦,我就是念生对不对?}
{对啊,你是我的念生,是我一直在等的念生。}我笑,梨花带雨。
{那你怎么不告诉我?}
{如果告诉你了,我们就不能在一起了。哪怕你不爱我,哪怕你不记得我,但只要能和你在一起、在一起就好。}我的身体越来越透明,似要幻灭,玄衣亦是如此。
{曾许诺,在世不能相守,那么来世定要在一起。轻梦,原来我们已经相守几生几世了。}玄衣细细地声音。
{念生也罢,玄衣也罢,你始终是你,我的君。我想,我知足了,无憾。}我笑,明艳的笑,不再流泪,握着他的手,指间穿过了他的掌心。
{我亦无憾、无悔。}
我们的身体渐渐飘散,就像是那年风吹落的那些满树的梨花。
【番外】
艳阳天,那个向我走来的玄衣少年却是撑着一把伞。
我笑,{好一个娇滴滴的美少年啊。}
他恼红了脸,他说,{我叫念生,不能晒太阳,所以才打伞。}
我以为他是犯有什么疾病,后来我才知,他不是凡人,是冥界的一名鬼差。那时,我已与他如花美眷共年华。
某个月华如练的晚上,他说他要走了,他私下凡间已太久,不能再留此。
{你还会来看我吗?}我问。
{会、、、、}他的眼中噙满了泪。
我知这一别便是遥遥无期,目送他飞身而去的影,{若有来世,我们在一起好不好!一辈子!}
{可是,不会有来世的。}
{有的!一定有的!你等着我!}
他没有再听到我的话。
后来,我死了在那个秋雨泠泠的季节。
奈何桥上,我看到了他,携满落地生根的情念,奔向他,{念生,我来找你了。}
他莫明奇妙地看着我,眉眼如冰一样冷,他认不得我了。再后来,我听说他因私自下凡与一女子生了情爱,阎罗君命他喝下忘情水。从此,相忘。
但我记得,铭心刻骨。
我对他说,我要等一个人,一个叫念生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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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好,我是林小福。
一个不良少年,优秀的说谎家,心理学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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