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我们慢慢长大,不免会有一些朋友。其中有些人走着走着就丢了,像路边路过的的风景,有一些,则是像顽石一样留在了身边。虽然不知道会在什么时候溜走,当下,却是比亲人还相依的伙伴。一般,我们称这种铁一般的关系叫死党。C是我大学时候的死党,来自陕北榆林,北方汉子的豪气在他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这家伙开学第一天,就请全宿舍出去吃饭喝酒,美其名曰:开启人生的重要转折会议。可惜,郎有情,妾无意,宿舍八个人,四个来自贵州省,并不喝酒,另外两个舍友也有些放不开。我觉得场面尴尬,所以拿起碗就和C干了。然后,两个人在大学四年里就成了无话不说的死党。大学毕业后,同在西安工作,还是会经常一起吃饭、喝酒、吹牛、泡妞……
五月初的一天,我正在上班,C打电话过来说让我今天陪他去趟榆林。我当即骂他:天气发热就算了,你脑子也发热了?爱去那自己滚,爷们没时间。有事说事,没事退朝。哦,没事啊,那挂了。
没想到,不到半小时,直接杀到我公司,顺便还叫了专车,说赶飞机。好吧,我是个小职员,公司有我没我都一样。王八蛋,求我还说话这么狠。不过看他神色不太对,我还是去上司那里请了三天假,可怜我的全勤奖了。可C当时的神情,就好像上高中那会在网吧包夜打了三天游戏一样。
赶往咸阳机场的路上,我揪着领子问C:“到底什么事情,这么急,再说叫上我做什么?给我说出来个理由,不然爷们和你绝交”。C深深看了我一眼:“兄弟,不要问了,不是多大的事,就是有点急,你就当出去玩,可以吗?”。看着他眼神萎靡,想起这家伙大学时,没少请我好吃好喝,算了,就当玩了。
机场安检时,我差点就炸了。C的行李箱超重,安检员让去托运,C说不用,丢掉一些就好了。他打开行李箱找要丢的东西。C先是拿出一个蓝色的水杯,犹豫了一下又放了回去。然后是一本书、一只小白熊玩偶、一个巧克力盒……等等,袜子、我靠,那是内裤吗?我看了一眼美女安检员,果然和我一样,用发现新大陆的眼光看着C。我脚步轻轻移开三米,心中默念,我不认识这货。
C挑了半天,最后红着眼睛扔掉了一个玻璃状的红色玫瑰花。坐上飞机后,C一句话没说,直接阖上双眼。靠,刚才还红着眼睛,这会睡得着才怪。可惜,当时是本人第一次坐飞机,为了伟大祖国的整体素质着想,我不好找他说话,反而一个人拿着本书,假装看的津津有味。心里在想C这是怎么了,也不像家里出事啊,家里出事拉我来就不太符合了。一箱子乱七八糟的东西,难道他是打算收破烂?想拉我入伙,所以先过来看看市场?不对,那也不用哭,还有玫瑰花,难道他想追个榆林小姑娘?
揣着满脑子糊涂,飞机已经到了榆林。一出机场,C拦了辆出租车,说去榆林二中。我说你不先回家看看?C说不用,家里刚前两个月回去过了。我说那去榆林市的学校干嘛?这货说待会说。好吧,待会说。
到了榆林二中,C买了两包中华,递给门卫一包,两人就进校园了。C拿出烟,给我和他个点上一只。他说:“小白,我高中三年就是在这里度过的。说起来丢人,高中三年,我从没有认真学习过,从高一重点班开始,我就开始看网络小说,并失去控制,你能想象么,我连自己的同桌都想不起叫什么了。自从这里毕业后,我再也没回来过,也没有去见以前的老师、同学。荒唐的三年啊,如果不是因为有紫怡,那这三年就真的没有记忆的东西了。”
当时正赶上学生下课,我原打算拉着C换个地方聊天,毕竟学校里吸烟不好,还是在高中校园。冷不防C说出个紫怡来,我二话不说,烟都扔了,掐着C的脖子:“我靠,紫怡是谁?老子和你六年的朋友,没听过这号人物,给我老实交代,你把人姑娘怎么了?不给老子说清楚,今晚的月亮你是见不到了。”
C嘴角带着笑意,说:“我们是一个班的。她属于学霸,我是学渣。而且紫怡长得漂亮、家境好、人也温善。追她的人很多。按理说,我们俩应该没什么交集。我不是爱看小说么,看多了,总会模仿着写一些短诗之类的。同学们起哄,就把我写的东西乱传,传到紫怡手里后,她就喜欢上了我。我俩一直处的挺好,除了她偶尔骂我没出息。后来高考么,我三本,她一本。我找她说的分手。家境、能力、大学的城市不同,种种原因决定了我两不可能。”
那你今天回来干嘛?难道她回到这教书了,你来看看?
不是,她明天结婚,请我参加。C说这话时声音很轻。
我瞬间想到一个可能。“我靠,你不会是要抢新娘吧。啧啧,人生这么彪悍,哥们我服,不过,你就叫我一个人帮忙会不会人太少了,别抢新娘不成,被打扁了,容我计划计划啊。”我实在有些兴奋,长这么大就没干过大事,壮怀不轨,驾长车,抢新娘。太激动了。
“啪”C一巴掌就把我拍醒了。“想什么那,我只是回来祝福她的,顺便和往事说声再见”。我不死心,在旁边出主意“要不给酒店的饭菜里下迷药,这样一定得手。还有,都几年没相处了,紫怡会不会不从你?不行,我得去给你备点春药,任她是贞洁烈妇……我靠,你带我去哪?”
C揪住我,在校园里乱转,起码我认为是乱转。在教室、操场、食堂、宿舍楼前等,每个地方他都会呆呆的傻站半天,一句话也不说。知道最后,他带我离开校园,几分钟后就到了一座桥上。他把行李箱横放在地上,坐在上面,又给自己点了一根烟。
我说,既然分开都六年了,感情应该淡了吧。该放下就放下吧,话说叫我过来我也帮不上忙啊。
C的烟圈在渐渐黑暗的黄昏里消散。“小白,我就是在这里和紫怡表白的。从这里开始了我们俩在一起的日子。我从来没有忘记过她,心里惦记着却又不敢打扰。她的家庭、美丽、聪慧,都告诉我她应该有一个更好的伴侣,而不是我这种能力平平,家境平平的人。美好的东西才能和她相配,我不能容忍这么差的自己拥有她。拉你过来,是因为我不确定回忆会不会摧毁我。”
“那现在干嘛?爷们饿了”。
C说:再等等,在等会就八点十八分了,八点十八分也是当时表白的时间。从哪里开始就在那里结束好了。”
“哎,对了,你箱子里装的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都是紫怡给我买的,有的是礼物,有的是逛街时买的。包括我刚才待的每个地方,都是我和紫怡共同的记忆。”
我直接泪奔“大哥,你是有多爱。袜子,内裤都能留六年,怪不得都快认不出来了。既然这么爱,咱抢婚吧,哥们我豁出去了,坐监狱也认了。”
C摇摇头“小白,我只是对记忆有些放不下罢了。六年不见面,我不知道现在的紫怡还是我六年前喜欢的紫怡么,再说了,我喜欢紫怡,是我自己的事情,我怎么能够确定紫怡还在喜欢我?就算喜欢,也都不可能了。我给不了她好的生活。”
我问C,那你对紫怡念念不忘,她知道么?
“除了和你说过,就没人再知道了。我喜欢是我的事情。不能因为我喜欢紫怡,就觉得她应该知道,并且感动或者其他。如同现在,我要放下了,依旧只是我自己的事情。”
八点十八分,C在夜色的路灯下,大吼一声:再见紫怡,再见了,我的爱情。
然后C和我勾肩搭背的走了。
“哎,卧槽,你的行李箱忘带了”。
“那有行李箱,你丫喝醉了!
喝醉了就唱歌。哥哥给你唱陕北民歌。听好了。
三十里的那明沙
那二呀二十里的水
五十里的路上我来呀来么你
半个月我么了你十五回 十五回
就为了么你我跑成了一个罗圈腿
大青山的石头乌呀乌拉河的水
一路风尘我来呀来么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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